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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旸涎出了云来坊后便上了一辆马车,他心中已大约猜到了自己将要见的是谁,便气定神闲地等着马车到府。待他下车,发现自己果真就站在了惠府门外。
府中家奴早就在门下等候,一见郁旸涎到来便立刻相迎,道:“惠相已在厅中等候,郁公子请。”
“烦请引路。”郁旸涎彬彬有礼。
郁旸涎一面跟着家奴在府中行走,一面感叹着这府邸建筑的规模,果真是大国气派,别处不可比拟。正穿回廊,郁旸涎见有女子身影立在一旁,两人猝不及防地有了视线交汇,他因要去见惠施,便只与那女子颔首问好就没了下文。
待到厅中,郁旸涎向惠施叉手道:“见过惠相。”
惠施乃魏国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见了郁旸涎,他即刻上前将人扶住,道:“多年不见,我已快要不敢认了。若不是记得你左眉这颗红痣和这衣上的图案,咱们可就要错过了。”
说话间,惠施已领着郁旸涎入座,待家奴上了茶,他才继续道:“怎就你一人来了大梁,你师父卢弋子人在何处?”
郁旸涎面色瞬间凝重,沉默稍许才道:“不瞒惠相,先师两年前已经过世。”
惠施闻言不免悲痛道:“我与你师父是少年好友,只可惜我入了朝,他却进了太虚家,从此不问世事,一心研习修灵之术,数年才能见一面。我未曾料到,三年前一会,竟成永别。”
见惠相切实悲伤,郁旸涎不免动了恻隐,劝慰道:“先师未免惠相闻之伤神,才未曾令人相告,惠相保重。”
惠施长叹道:“我未能送卢弋子最后一程,也未曾照顾他最得意的门生你。我虽然知道你们太虚家遁隐山间,一心修通灵之术,却也时刻记挂着彼此的交情,总想多为你们做些什么?贤侄这些年都在太虚山?”
“先师逝去,我便四处云游,多时未回太虚山,也不知那班师兄弟如今境况几何。”郁旸涎回道。
“既是云游,便无落脚之处,如今来了大梁,你也不告知我。若不是有家奴说见你进了大梁,我还全然不知。”惠施假作责怪之态,却面含三分笑意,道,“贤侄对大梁印象如何?”
“大都之象,令人观止。”郁旸涎道。
“既然观止,贤侄可有留居之意?”
“惠相的意思是?”
惠施起身,与郁旸涎郑重道:“我替我王求贤,还请贤侄留在大梁,助我魏国一臂之力。”
郁旸涎即刻还礼道:“我是山野粗鄙之人,惠相错爱。”
惠施拉着郁旸涎道:“我知太虚家的师门宗旨,是要大隐于山。但若非出于无奈,我也不想为难于贤侄。”
“惠相言重。以惠相与先师的故友之交,惠相若有难处,尽可与我说,我若能帮,必定不会推辞。”
“当真?”
“不敢欺骗惠相。”
惠施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道:“我魏国实力向来居诸国前列,贤侄是否认同?”
郁旸涎点头。
“贤侄以为山西秦国,实力如何?”
郁旸涎迟疑片刻,露出一丝莫名笑意,只与惠施摇头,并不作答。
“就是贤侄以为的这不济之国,已让我魏国吃了数次败仗。”
“秦国自卫鞅变法以来,比起过去,国力确实稍有提升。但就我在秦国所见,哪怕以甘龙为首的旧宗族势力受到的打压,却并未彻底消除新旧势力在朝中的较量。也就是说,秦国的内政如今仍在摇摆之间。内尤不定,谈何外稳?秦军得以战胜,想来是有侥幸之故。”
“贤侄当真如此想?”
郁旸涎端凝惠施神色,稍作思考后才继续道:“八分。”
“剩下两分作何解释?”
郁旸涎沉色,道:“我在秦国游历数月,确实能够感受到秦君对新法的推崇,只是碍于宗族根基太过稳固,时至今日仍旧不能连根拔除,才无法彻底施展内心报复。不过秦国自孝公开始招纳天下贤士,始终不容小觑。”
“我正是此意。”惠施略激动道,“秦国一道招贤令,笼络诸多人才。我魏国虽仍局诸侯前列,却应早对这虎狼之邻作下防范。如今魏国正是用人之际,我正是想请贤侄留下,为魏国出力。”
郁旸涎推辞道:“我只会一些灵术,对朝政大事并不了解,心中惶恐,恐怕辜负惠相期望。”
“贤侄莫要自谦,你方才一席话与我所想一拍即合,如何能说不通朝政。若是担心入朝职位,有我担保,必定不会亏待于你。”惠施道。
“惠相抬爱,非我自谦,确实是我力有不逮。与其要我参政,还不如……”郁旸涎忽然噤声,四下环顾,似是防隔墙有耳。
惠施见状甚为奇怪,便问道:“贤侄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