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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说完,厉秀英果然沉下脸,放下筷子语气严肃:“沫沫,道理我早就给你讲过,大学这么贵的学费,是让你去做廉价劳动力的吗?何况我给你详细计算过,每月八百块的生活费足够你吃饱吃好,也不影响你和同学适度交际,为什么你总惦记自己赚钱呢?”
想赚钱,当然是缺钱,八百块生活费虽然在学校能维持日常开销,但也只是刚刚够花,时常捉襟见肘,不过这话沈沫不能说出来。
“我不想你太辛苦……”
“怕我辛苦就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什么年龄就做这年龄该做的事。”
“可是……”沈沫还想找理由争取。
厉秀英打断:“可是什么?当初你爸爸和我离婚,我四处打零工,朝不保夕,还不是照常送你去少年宫学电子琴、学绘画、学舞蹈?现在上了大学,别的女孩子都在享受象牙塔生活,我的女儿却要去打工赚钱?”
沈沫低下头不说话,拿筷子戳碗。
厉秀英见女儿生气,语气立刻缓和几分:“好啦!妈妈也是为你好,这不,下学期的生活费都给你准备齐了,每月多加五十块给你吃零食看电影,高兴了吧?”
说完站起身,走到衣架前拿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沓钱放在桌上。
“待会儿去门口那家银行把钱存卡上,到了学校现用现取,别在身上装太多钞票。”厉秀英嘱咐。
自从沈沫上大学,家里开销爆增,学费生活费,妈妈那点薪水每月嘴顶嘴,刚够日常消费,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这钱哪来的?
沈沫略想便明白,难怪今天回来的这么晚,这是找老板预支的工资吧?
“不用把整学期的生活费都给我,先给我一个月的,花完我再回家拿就是了,干嘛每次都……”
沈沫心疼妈妈低声下气求人借钱,同时又不理解,不同意她兼职也就算了,每次还非要把一学期的生活费都给她。
“就是让你没事少回来!旧城区住的都是什么人?什么环境?居移气养移体,你隔三差五的回来,跟这些街坊邻居旧同学混一起,能学什么好?”
厉秀英拿筷子指点着桌上的那盘红烧鱼继续道。
“你看看陈秀芬,当年和我在一个车间,为争取先进工作者名额没少跟我变着法的较劲,现在呢?还不就是个鱼贩子?你听听她说话,什么素质?”
沈沫忙附喝:“俗!”
“当年我骑自行车载着你去上夜校,考到会计证,你看看现在,虽说工资比不上她卖鱼挣得多,但是能一样么?”
“她和我妈没得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沈沫一点都不脸红,自己妈妈,怎么恭维都不为过,只是不明白,相交二十多年的老姐妹,她妈为什么总是看不上陈阿姨。
“她陈秀芬连大学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她儿子考上职校,她就到处跟人说:别看新南理工985、211,咱们新南的高等职业院校专业强,毕业早,那是988、311……笑死个人哦!”
“哈哈哈……”沈沫被妈妈学陈阿姨说话的语气逗乐,拍桌子大笑。
厉秀英愈发得意:“你看看,你和他能一样吗?他上的是什么学校?你上的是什么学校?除了清华北大,后面就是咱们新南理工!”
“的确是……排在他们后面。”沈沫心虚,她可不敢承认清华北大后面就是新南理工,这话万一传出去,至少有二十几家大学来找她妈拼命。
厉秀英自顾自笑的前仰后合,好半天才忍住:“她家今年在东城区刚买的房,没事就过来跟我显摆,话里话外的意思……算了,不和你说太多,这种人根基不扎实,迟早要被社会淘汰。”
“说什么了?”沈沫不解。
“不关你的事,少打听!你给我拿好生活费,没事不许回来,有事打电话,我去学校看你。”厉秀英最后结论。
“哦。”沈沫乖乖听话。
两母女吃完午饭,沈沫挽起袖子准备洗碗,橡胶手套被厉秀英抢过去,老式厨房没有热水器,冬季里自来水隔着手套透骨冰凉。
“把你身上的衣服换掉!猴年马月的衣服都往身上套,小家子小气,也不怕同学看低你?我今年给你买的新大衣呢?你打算放到过时了再穿?”厉秀英一早就看见衣架上的旧羽绒服。
“买菜嘛,怕弄脏新衣服,你平时不也这样?”
“你就不能跟你妈我学点好?”
我哪知道你什么好什么不好啊?沈沫悻悻然,听妈妈琐碎唠叨完全心不在焉,策划了整个假期,目的还是没达成。
下午收拾好,换上新大衣,沈沫拎上行李箱出门。
最近的公交站在五百米开外,一路穿过新兴市场,讨价划价声不绝于耳,烂菜叶和包装纸混着着积雪湿哒哒黏在地上,沈沫穿着白色羊皮靴,拎着粉色拉杆箱走的小心翼翼,生怕泥点子溅到身上。
寒冷空气夹杂腐腥味道,一身光鲜外衣和四周的嘈杂格格不入,沈沫皱起眉头,从小长大的环境,她越来越难以适应。
小时候带同学来买荧光发卡,领着她们参观自家的独立卫生间和厨房,那时候的新兴市场在五颜六色塑料制品的烘托下,闪烁的像是魔法世界,沈沫以为自己是公主。
只是还没等她长大,城堡已经破败成贫民窟,公主裙华丽炫目,现在才知道那是玻璃钻石和塑料水晶。
公交车到站,沈沫拖车行李箱上车,空调大巴舒适温暖,一路缓慢行驶,西城区渐渐被抛在车后。
东城区高楼大厦林立,国际会展中心,世贸大厦的玻璃墙,外资银行的超大电子屏和西城区天壤之别,一切都令沈沫心情愉悦,越发迫不及待,如此一想,顿时觉得大学四年时光无比漫长。
好在寒假结束,新的一学期又开始。
文艺部长程雅洁满心内疚,是她授意一定要把那两个文艺专长的女生动员过来,让她们报名参加演出,没想到连累好朋友当面被嘲讽。
“李梅,你别哭了,这事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争取她们。”程雅洁温柔劝说。
“不知好歹!我们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学校?她们公然侮辱学生会干部,不配合学生会活动,就应该告诉老师,给处分扣学分!”男生义愤填膺,他是公关部的部长。
副主席斟酌道:“还是算了吧?这事要从长计议,不要动不动叫闹到老师那里去。”
刚才他在场,沈沫的建议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想起来似乎话里有话,要不然也不能刺激的李梅口不择言。可是那话表面听起来又是积极向上正能量,倒是李梅气急败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闹到老师跟前怎么讲?
“是啊!她们私下不这样,平时相处的挺好,就因为都是独生女,自私惯了,做事只想到自己,还是不要告诉老师吧?”魏时芳求情。
程雅洁皱眉:“魏时芳,人品不好你说人品的事,和独生女有什么关系?”
她来自中部地区城市,小学中学时候的同学大多都是独生子女,来到大学才知道,原来和她同龄的同学中,那么多人都有兄弟姐妹,有的还不止一个。
“魏时芳,你就事论事,独生子女怎么你啦?”身为独生子女的几个学生会干部也不乐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