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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豫王百里炎。”
周世澜缓缓的说到。
“那时候,皇后娘娘才十六岁吧,还是个小姑娘,入了宫。她的心肠,也是没这样儿狠。她就好似一朵花儿,和阿淳一样的娇艳、好看。她选秀入宫,可一开始就是本着皇后去的。这些,这些周家都是早就知晓的。不过半年时间,她便是一路升上去,做了皇后。可是,周家也知晓分寸,皇后肚子里不应该有个孩子。因为陛下是个多疑的人,他既然给了周家养出个皇后娘娘的荣耀,又给了周家兵权。他,他怎么能容太子也是周家血脉。我们周家的姑娘已经是第二任皇后,而陛下最不缺的就是子嗣。”
“未雨绸缪,正因为这样儿的。娘娘虽然不能做皇后生母,可是却决意扶持一名皇子,作为投资。这个皇子,周家千挑万选,最后选中了那时候的豫王殿下。他是冷宫皇子,却是聪慧、能干,而且生母早死,生前也不过是宫女。那时候,那时候豫王和现在也不一样。如今的豫王百里炎,权倾朝野,谁都知晓他很霸道。可那时候,周家见到的百里炎,却是温文尔雅。不过比起同龄人,他却多一份别人没有的沉稳。他显得很是乖顺,皇后也很喜欢他。”
这些旧事,元月砂也是知晓一些的。从前豫王与周家合作,而周皇后这个嫡母,也对百里炎另眼相待。可伴随百里炎羽翼渐丰,他渐渐也不将周皇后如何放在眼里了,也不如从前那般恭顺。周皇后纵然很是生气,可是却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她反而要设法讨好百里炎,只因为如今百里炎的权势,已非周家可比。
不过这些旧事,元月砂原本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她一双妙润的眸子,透出了急切,这样子的死死的盯住周世澜。
她最关心的,就是苏姐姐的事情。
元月砂着急苏姐姐,在意苏姐姐,她更想要知晓,苏姐姐是怎么样儿死了。
“他对周家很重要,故而就算犯错,周家也绝不会揭发。那一天,我收买的一个宣王府的丫头偷偷告诉我,说清姨娘对小萱郡主用药,又从外边寻了个无赖,来坏她的清白。待我到时候,却瞧见,瞧见了百里炎。他衣衫不整,红晕未褪,玷污了郡主。我那时候和百里炎关系也不错,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做出这件事情。平时的他瞧来,也不是这样子的人。可那一日,他却恬不知耻。就算被我拿住,却并无羞愧。他反而要挟于我,说要是此事揭破,莫非要让天下人知晓,周皇后支持的皇子,是个玷污人妇的无耻小人。”
元月砂眼珠子眨也不眨:“就算知晓了,那又如何?”
周世澜虚弱的笑了笑:“是呀,那又如何?如今瞧来,自然也是一点儿不值得。豫王羽翼丰满了,却将周家弃如敝履。时光流逝,周家并没有得到一场好处。可是十多年前,周家并不这么想。周家所有的人,好似发了一个梦,觉得周家可以扶持一个皇帝。彼时百里炎也小露锋芒,周家觉得他是个人才,也很有机会问鼎皇位,自然也是寄以厚望。然后我便困于周家这个梦里面,到底什么话儿也没说。那日我拂袖而去,被百里策窥见,百里炎也不知晓和百里策说了什么,百里策便将那人当作是我。皇后娘娘相劝,我便闷不吭声的将这件事情认了下来。”
“苏叶萱彼时中了药,她只当和她相好的是她的夫君。她什么都不知晓,无知无觉。我不觉心想,也许这反而是一种福气。她要是知晓了,一定会备受打击。我做了错事,却往好处去想。百里策毕竟知晓她是被人算计,并不是自己愿意红杏出墙,渐渐的也会原谅她的。可是,这却不过是一切冤孽的开始,那一夕春梦,小萱郡主居然怀上孩子。这个孩子,是百里炎的。”
元月砂内心一阵子发凉,隐隐有些作呕和心疼。
她虽然已然极厌恶百里策了,可是苏姐姐若为百里炎产下一子,她会更加心疼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是百里炎的。”
她嗓音一阵子的干哑。
“是呀,我那时候也这样子问百里策。原来那时清姨娘得宠,百里策有些日子没去苏叶萱房里面了。后来出现了这些事情,百里策更是心生不喜,再没亲近过小萱郡主。那孩子日子算起来,就是那一日有的。我听得失魂落魄,心如刀搅。我让百里策一碗红花,落了这个孩子。他,他虽然是无辜的,可是却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百里策却说,小萱郡主如今百般警惕,用些手段,害她落胎,她便会去跟海陵王哭诉。除非,除非海陵苏家,已然是没了。”
“孩子出生那一晚,下了很大的雨。那一天,我也悄悄潜入了宣王府。苏叶萱生的是一个男孩儿,那孩子才一生下来,百里策便令人将这孩子溺毙。我点中了下人的穴道,夺走了那个孩子。百里策十分恼恨,可是也是拿我没法子。那一天,我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唯独胸口那个孩子却软绵绵的,睡得很是开心。他才一生下来,好似不会哭,只要逗一逗,就会咯咯的笑。这个孩子,我曾经虽然让百里策堕了他,可他生下来了,我的心却发软。我不能将他带回周家,便为了他寻了个养父。他养父姓姜,是个镖师,家境也是普普通通。这样子也好,他打小长于这普通百姓家,便再不会和这些人有些关系。临走手,我留了一锭黄金,又抱了抱他,就这样儿走了。”
“后来我也不大放心,总令人悄悄打探他的消息。这孩子打小便聪慧,学武天分也是不错。他性子虽然不安分,可是秉性善良,很像,很像他娘的。可惜他养母早死,养父在他八岁时候也染病而亡。说来我也很惊讶,阿聂不知怎么了,找到了这个孩子,还收养在自己名下。”
元月砂听得一颗心砰砰得跳,长留王之子?既然如此,莫非便是他?
“你见过他的,阿聂身边那个孩子,天生俊美,天生瞧着像个狐狸崽子的那个姜陵。他,他就是苏叶萱的第二个孩子。不过苏叶萱自己也是不知,她还有一个孩儿。她以为这个孩子,一生下来,便已经是个死胎。这样子也好,她命运不幸,颇多坎坷,少些牵挂,免得伤心。”
周世澜说话的嗓音,一点点的低下去了。
元月砂容色变幻,流转不定。
“那后来呢,后来你们对苏姐姐做了什么?对苏家做了什么?你们陷害苏姐姐,污蔑她与人私通,利用白芙栽赃陷害,将男人的衣物放在苏姐姐的房中,害得她流落荒庄。你们怕终有一日,此事被海陵王所知,告到御前,身败名裂。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萧英假扮流寇,杀害苏家满门。就算是这样子,你们仍然不肯放过苏姐姐,让她活活溺毙在亲生儿子跟前。是不是,是不是你们商量好,让苏家牺牲,为一个男人的错误遮掩的?是不是?!”
周世澜原本已然是气若游丝了,可是他听到了元月砂的话儿,却也是不觉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什么?怎么会?”
他慢慢的绞着自己的手指头:“我不知道,没人和我说。”
元月砂漆黑的眼眸含着晶莹泪水:“惺惺作态,周世澜,你怎么会不知道。就算他们一个个觉得你太干净,不跟你商量这些污秽的勾当。难道你不知晓苏姐姐在宣王府的荒庄,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被人挑断手筋,废了武功,毁掉了容貌,扯落了头发。她日日受贱奴欺侮,动不动就受鞭笞之刑。你可知晓,我检验过她尸首,浑身上下,新伤旧伤,不计其数,可谓伤上加伤。甚至于她临死之前,手指指骨还被人生生踩断!别的事情,你管不着,可这宣王府的庄园,就在京城近郊。你若有心,为什么不让人去查探一二?只怕你是心知苏姐姐过着这样子炼狱一般的日子,可是你却也是不闻不问,一点儿也是不在意。”
“不会的,不会的,她到底是百里策的正妻,曾经海誓山盟,百里策怎么会这样子待她?百里策是知道的,她也是被人算计,毫不知情。百里策若那般肆无忌惮,那当初,当初怎么容小萱郡主连孩子都生下来?他若当真如此果决,姜陵早被红花给打掉了。我以为,以为小萱郡主不过是被送走过些清静日子。到底是朝廷的郡主,有如此名分,就算已经不喜欢了,他怎敢如此?他,他怎么可以让人如此欺侮苏叶萱?难道不怕上奏朝廷,因此获罪?”
元月砂瞧着周世澜面上的急切,却一阵子愤怒讽刺,周世澜以为百里策是他这样子的多情种子吗?
元月砂冷冰冰的说到:“周侯爷难道没让人瞧苏姐姐,没去看看她。”
周世澜慢慢的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蛋:“我不敢去瞧她,我怕听到她的消息,我觉得她没在京城,反而是值得庆幸的。免得自己日日夜夜,备受良心煎熬。甚至姜陵,我也是送去别人,不想见到。”
若不是担心姜陵一个孩子柔弱无力,他连姜陵的消息也是不乐意知晓。
他想起了元月砂说的话儿,说的那些血淋淋的真相,万分可怖的事实。他想到了今日京城发生的种种,宣王府死去的白姨娘,当众获罪的赫连清,身败名裂的北静侯萧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眼前这个娇柔可人的女子,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复仇,才来到龙胤的。
他盯着元月砂娇嫩精致的容貌,瞧着元月砂无意识的狠咬自己个儿的手指头,咬出了鲜血。
方才周世澜觉得元月砂是个恶魔,可是如今,他倒反而不这么觉得了。
自己一剑一剑的,刺向了周皇后的胸口。其实那时候周皇后已经中毒,就算周世澜不补刀,周皇后也是活不成。可是周世澜就是遏制不住自己胸口那股子暴戾之气!
其实自己要元月砂放弃复仇,如今想想,却有些可笑了。
周世澜怔怔的想,其实连自己也是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