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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坐落半山, 飘摇而过的风是冰凉的。藤蔓草木覆绿, 石阶淋过水,一派凄冷的色调。
黑色羊驼绒翻领大衣衬得人愈发修长, 江鹤繁笔直地站着, 注视何风晚走来。她停在矮他两级的台阶上,抬头。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系一条严整的领带,他神态入定般沉静。
“江……”何风晚同样凝着脸,顿了顿, “江先生, 昨天晚上谢谢你。”
这是谢他昨晚电话里的安慰, 她犹豫了一下, 没有叫他的名字。
“江先生”的称呼不会出错,却也无形中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不用客气, 何小姐。”江鹤繁略感无奈地摸了摸鼻尖,扫了眼远处的迟鸿,“你现在就走吗?”
“我……”何风晚怔了怔, 瞳仁撑大几分。
这话听着, 好像很不希望她走似的。
她顿时不自在起来, 宁愿两人厉声厉色地对呛, 也好过此时他低眸看来的眼中,某种特别的专注。
何风晚瞬间丢了一贯的机灵,老老实实地交代:“鸿姐姐晚上的飞机, 我得陪陪她。”
江鹤繁会意地点头:“何小姐慢走。”
“江先生再见。”
好笑的是这样郑重道别之后, 两个人依旧一动不动, 像都在等着对方先离开。
再不说点什么,气氛就要从暧昧滑向诡异的尴尬了。
何风晚大脑一片空白,皱着脸轻啃小拇指,懊恼为什么每次遇见他,总是不争气地心跳砰然。
忍不住想要是没有帮孙道然做事就好了,要是她和江鹤繁只有简简单单的相遇就好了。
胡思乱想间,江鹤繁体恤地转身走回灵堂。
何风晚那牢牢固定在鞋尖的视线总算松了绑,长呼一口气后,朝他挺然的背影点了点,也转过身,跑向迟鸿。
等身后的脚步声听不见,江鹤繁才又回头,目送何风晚亲昵地挽过迟鸿的手臂,两人肩碰肩一同消失在拐角的石墙后。
他眉心微沉,想起何灏曾经说,妹妹每逢烦躁焦虑就会吃自己手指头。
怎么总觉得,事情越来越巧了。
回到车上,何风晚搓着手等暖风吹过。
迟鸿瞥她一眼,忍笑:“眼光不错嘛。”
诶?
何风晚一时摸不着头脑,愣住。
迟鸿笑中多了几分落寞,说:“起码比姜洲龄好多了。”
何风晚这才反应,这是说她和江鹤繁。她忙不迭摆手:“不不不,我对江先生不是那种……”
迟鸿打断她:“嗯,你对江鹤繁不是出于姜洲龄那种找饭票的目的,是单纯的喜欢。”
“不是单纯的喜欢啦!”
“是吗?就知道你对他想法不单纯。”
何风晚急得舌头也不利索:“不不,不不不……”
哎哟,怎么被她绕进去,越描越黑了。
彻底落了下风的何风晚丧气地把头一仰,大有“随你说去吧”的破罐破摔,嘟囔:“……就不是啊。”
“不是你脸红什么?”
“啊?”
何风晚急急忙忙地抓过后视镜,凑去一瞧,还真是红成猴屁股似的。
终于得了逞,迟鸿乐不可支地大笑,握住她的手,说:“对自己的心意坦诚一点,江家是高门大户,你要是嫁给他,也算有了好归宿。就是你们年纪差的有点多,你不是在介意这个吧?”
这都哪跟哪……
简直欲哭无泪,恐怕迟鸿还考虑起婚宴的筹办了。
毕竟何风晚从小被人收养,全靠养父和哥哥的拉扯长大。如今那两人都不在了,剩她孑然一身,迟鸿难免会生出长姐如母的心情。
而对于江鹤繁,何风晚的感觉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既是有预谋地接近,怎么能够喜欢他。
她的世界向来黑与白泾渭分明,所爱的要拿命守护一生不换,不爱的弃之如敝屣绝不施舍半点目光。利益与感情分开计算,互不掺杂。
江鹤繁到底哪里特别?是因为与她梦中永远见不到面目的影子有相似感吗?
还是因为,她真的已经喜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