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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的大街条条相通,等会儿回行宫时,一定想办法不要再走这条路,否则真难保杨广会不会跑去飘香楼去寻飘飘姑娘。
又在无人处唤了阿及,叫他给飘香楼送去饭钱,并从他手中取了些碎银,唯恐再出现刚才那种情况。
本来这次微服出访,我是想叫杨广看到民间的疾苦,人都有怜悯之心,或者能令杨广以后不再如此奢侈,哪知不仅未能如愿,反而凭空多出个飘飘姑娘,真是头疼之极,我也没了逛街的兴致,遂怏怏道:
“陛下,臣妾有些乏了,不如咱们雇顶轿子回去吧。”
杨广心中有事,本也无心闲逛,听我言语,“啊”了一声,方回过神来,言道:“好。”
我吩咐轿夫抄近路往回走,却并不敢说去行宫,只说了一个离行宫三里以外的客栈,到了那里,自会有宫人接应。
轿夫穿大街,过小巷,挑了最近的路往回赶,待经过一个破败不堪的小巷时,我心内一颤,这里没有林立的店铺,更没有酒楼食肆与满面欢喜的人群,看到的是一片残破的土墙边,或蹲或躺着许多乞丐,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有些被病痛折磨的人,还发出阵阵呻吟。
“相公,快看,那些人——”我挑开轿帘一指,杨广也看了个清楚。
忽见他眉头一耸,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微忍着怒气问轿夫:
“这些乞丐是哪来的?为何看起来这般不堪?”
轿夫嗤笑道:
“这位老爷是从外地来的吧?您有所不知,这些人本来不是乞丐,就因为皇帝老儿带了一家老小来游江都,为了建造行宫,征去了他们的房子,如今他们只能流落街头,在这晒太阳了。
不止这些,后面几条巷子全是穷苦人,有的是纳不起税赋的,有的是家里没有壮劳力,抽不出人挖掘河道的,也有些是真的乞丐,只是江都令老爷下了命令,谁敢到东关、西关等几个繁华的街道去乞讨,格杀勿论,他们就只能躺在这里等着官府发放清得能照出人影的米粥……”
杨广听着,面色越发的阴沉,我并不阻止轿夫的言语,只希望杨广听到,能够意识他此次出巡给百姓造成的负担,更让他看清楚,他手下的官员都是些什么货色。
“别说了,快走吧,赶快把老爷夫人送到客栈,咱们还能再多接一趟活,要不然今晚的饭钱有了,明天早上的饭还没着落呢。现在官府下了令,有钱人全都到东关街道上闲逛了,咱得趁着这个机会多挣点银子,要是错过机会,以后全家老小又得饥一顿,饱一顿了。”另一个轿夫说道。
我见杨广渐渐发怒的神色,心思一转,取了一块碎银,对轿夫道:
“这点银子给四位做明天的饭钱,麻烦四位抬我们到后面几个巷子转转。”
四个轿夫一看,乐得多挣些钱,于是便抬了我与杨广,往各个巷子转去,每个残破的小巷里,都有无数穷苦人,时不时的还听到孩子饿得哇哇哭叫的声音,我与杨广并未下轿,却闻得一股股恶臭,还有脏乱不堪的街道地面。
老人微微颤抖的干裂嘴唇;妇人无衣蔽体,而裹着的粗糙麻布片;病得像痨鬼一样的男子,明明年纪很轻,却无一丝血色,连身子都坐不直;还有哇哇乱哭,满地爬着找东西吃的幼童……
比我幼时的光景更要凄惨数倍,令我不忍再看,遂入下轿帘,现出一脸的担忧与愤懑,言道:
“陛下,江都的官员这样欺压百姓,真是天理难容,陛下一定要严惩不贷!”
我刻意不说此次巡游江都一事,杨广做的事,即便是错了,也是不容指证的,此事,只能找几个残害百姓的官员顶罪了事。
杨广斜斜看我一眼,眼角流露出一丝冷漠,唇含讥诮,压低了声音道:
“皇后,你今日要朕微服出访,就是这个目的吧?”
心内一惊,杨广不是笨人,我索性承认,坦诚一些总比让他猜测得好,遂垂首,惶恐道:
“陛下圣明,臣妾这点微末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陛下?如今只求陛下救救你的子民,惩治一下那些丧尽天良的官员。”
杨广的眼神盯在我的身上,有些捉摸不定,他不吝惜几个官员,重要的是,我没有事先告知,便引他入了我的局,以杨广的自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上当,更何况是他的皇后有意欺瞒。
我已做好被他冷落甚至降罪的准备,多说无益。
正沉默间,忽听到外面的难民一阵呼啦啦的脚步声,全部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这阵响动打破了我与杨广之间的尴尬,遂挑起轿帘向外看去,心内诧异,现在不是饭时,应该不是官府施舍清粥的时候。
一个比较善谈的轿夫看出我们的诧异,言道:
“老爷夫人有所不知,这些难民能活下来,一半是靠了‘观音姐姐’的施舍,官府的清粥如何能捱到晚间?所以每到这个时辰,‘观音姐姐’都会来施舍一次馒头,要不然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呢。”
“观音姐姐?”我与杨广互看一眼,难道还真有观世音菩萨下凡不成?
于是好奇的向那边看去。
轿夫解释道:“观音姐姐其实是飘香楼的老板娘,也是江都令的女儿,但她跟她父亲不一样,心肠好着呢,在百姓中有口皆碑的。据说那酒楼是江都令给他女儿的陪嫁,可是这位小姐慈悲心善,赚了达官贵人的钱,尽数施于穷苦百姓。”
飘飘?我心内一惊,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犹豫间,杨广已命人落轿,言道:
“我们也去看看观音姐姐是怎样施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