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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聒噪再起:“竟然是师徒!蜀山果然已经堕落到没羞没躁的地步!”
心念活络起来后,我自然再听不下去这秽言秽语猥琐定论,当即冷斥:“为老不尊,给我住口!”
“嗬!蜀山后辈好大的口气!老夫纵横江湖时,你爷爷都还没出生,竟敢对老夫出言不逊!”
“纵横江湖又如何,还不是落到蜀山锁妖塔,既在蜀山地牢服刑,见到本掌门,还不放尊重些?”
“呸!最混账的莫过于蜀山掌门,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代代都是不得善终。老夫反倒比你们几代掌门都活得久。难怪有人对老夫说,这个世上报仇的最好办法就是比仇人活得久,你熬到所有的仇人都归西了,那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是空了。所以什么最强最厉害,什么天下第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比别人活得长。”满是自得的腔调。
“千年王八万年龟。”我接了一句。
“……”黑暗中的人憋了口气后,恼羞成怒,“身中天人五衰咒的短命鬼,老夫活了一百来岁,又在锁妖塔里清修了一百年,早已修得无上智慧,看透了尘世,人心什么的,是瞒不过老夫的,所以,你这是嫉妒!蜀山短命掌门,你现在跪求老夫死咒的解法,老夫可以看心情给你一点指示……”
怀里人动了一下,我心神立即收回,再无暇理会暗中囚徒。天玑面色苍白歪在我臂弯,呼吸细弱,手心下意识攥着我袖角,仿佛攥着一枚希望的种子。柔软漆黑的发丝被头上一柄犀角梳固定着,业已松散凌乱,小梳摇摇欲坠。
我给她把了脉,揉捏了手腕脉门通血气,再将她固在怀里,给她拿下犀角梳,笨拙地重新梳理。她靠在我怀里,一下下的呼吸。如果这便是终点,余生几日也无妨。
“喂!你竟敢无视老夫!你这是对老夫的藐视!老夫生气了,决定不给任何人智慧的启示……”
给她拢起了散发,将发梳重新插回,看她脸上燃起些血色,睫毛长长地覆下,这份安宁,我又能替她维持多久?外间风雪,锁妖塔内旷寂无涯,这短暂的相依,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那么的虚幻自欺。明知是自欺,我还让自己沉溺一二。
莫非人之将死,眷恋也多?
“喂!蜀山掌门你听到没有?为了你的小徒弟,你难道不想活得久点?”
蛊惑适时钻入人心,我理智将其拒之门外,紧了紧手臂,抬头向深沉的黑暗:“我内元已至强弩之末,命里轨迹已近终结,即便天人五衰有解,我十年间却已病入膏肓,早已金石难用。况且,你若将解法告知于我,我岂不是要以一定筹码相换?你既被困锁妖塔百年,定然是个不能放出的人物。我岂能以一己私欲,赦你刑期,为祸苍生?”
“哼!果然是个仁义道德假君子,蜀山掌门没一个好东西!”囚犯泄了口气,不得不缓下语气,“好吧,就算老夫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物,可当年祸害老夫以及被老夫祸害的仁义君子们早就作了古,所谓人死仇消,老夫服刑百年,还没够么?老东西们都死的死,灭的灭,这世间只有老夫一人,难道不是很寂寞很空虚很可怜?”
我没空再搭理他,运力破解地牢锁链,竟毫无成效,想来应不是凭蛮力。
“嗬!好你个假道学!老夫作恶多端不能放,你徒弟就能放了?前一刻还义正言辞,这一刻就徇私枉法得大义凛然,要不要这么无耻?!”
我继续充耳不闻,招来一盏长明灯,仔细端详地牢锁链,发现锁头凹槽同大门上的如出一辙。蜀山令竟有如此多功能,难怪惹人记挂。
取出蜀山令,扣上凹槽,哗啦一声巨响,铐住天玑手脚的铁链尽皆除去。抱了天玑,我便走下锁妖台。
身后黑暗中不甘的声音忙道:“喂喂蜀山掌门顺道给老夫解个锁!老夫告诉你天人五衰的解法!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老夫还可以传你点双修法门你用得着诶诶——”
我沿着长明灯一路出了甬道。
锁妖塔外,秘境勘破,云雾散去,一条直达无量峰的阶梯豁然开朗。身后,石门轰然合上,一切重归沉寂。
长生宫前,飘涯子带着众弟子眼睁睁看我跳崖后没死,还抱了他们口中的小魔头小妖女径直穿过人群,入了逍遥殿。
千岁忧一跃而起,疾奔过来,接了天玑后,便见我一声招呼没打,顺着殿门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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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陷入无边的黑暗,便是噩梦缠绕。我挣扎着醒来,顿时坐起,吓得一旁打瞌睡的千岁忧瞬间清醒。
“慕小微你没事吧?”
我边掀被子边起身:“天玑呢?我师兄没来吧?”
“放心,你连悬崖都敢跳,谁还敢来?小玑在祖师殿——慕小微你先好好休息——”
我片刻也不敢耽误,出了寝殿,径直前往长生宫主殿的祖师殿。
推门而入,蜀山祖师乃至历代掌门画像与仙位映入眼中,仙台之下一列蒲团,天玑就在一只蒲团上闭目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