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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恒山把孩子交给护士,连忙吩咐:“快,给我女儿推下去,到我女婿的病房去……”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当护着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方芳,后面跟着一个抱着孩子的护士出现在凌浩的病床前时,方芳看到了凌浩的眼睛一直在咕噜咕噜转,看到自己来了,眼角滑落一滴清澈的泪。

“孩子,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吗?”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听起来很无力,但语气里难掩激动和期待。

方芳已经泣不成声,转头看了一眼护士,护士抱着孩子凑到凌浩眼前,说:“您看,孩子跟您长得一样,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大帅哥!”

襁褓里的婴孩,跟其他初生的孩子不太一样,竟然一出生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当看到凌浩的时候,竟然张开小嘴,开心地笑了。

“笑了,笑了……他居然会笑……”凌浩的眼泪大片大片地滑落,激动地恨不得立刻坐起来。

“嗯,我们的儿子一出来就会哭会笑,睁着眼睛看我,就跟当初你第一次见我时的眼神一样,充满期待和渴望。他肯定期待着爸爸赶紧醒来,渴望我们给他很多很多的爱……没想到,你真的就醒来了!”方芳看到他高兴的样子,自己也喜极而泣。

“谢谢你,谢谢你老婆……”

凌浩伸出手,方芳连忙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哽咽道:“傻瓜,我是你妻子,为你生儿育女是应该的,你说什么谢谢啊!”

“嗯……我们……我们以后,再多生几个,好吗?”凌浩苍白的脸上,浮现起温和期待的笑,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憧憬。

“嗯!嗯!”方芳连连点头,眼泪止也止不住,却是幸福激动的泪水。

两个月后。

一间古色古香的茶馆,坐在骆晴晴对面的报社副主编张冬儒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笑着问:“骆小姐,您打算真的用化名来发表这篇报道,而且,主角也用化名吗?”

骆晴晴淡淡一笑,“是的,我父母的事,您都知道了!但是,这事又牵扯到了当时的政府和方氏,我不想因为这一篇迟来了多年的人物事迹,而引发太多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再影响到其他人。”

“呵呵,那你这样做,又如何才能为你逝去的父母讨个说法?你父母的名字不能提,学校不能提,政府相关部门和方氏也不能提,你不觉得这完全已经变了一个故事了吗?”张冬用自己专业的眼光客观地分析道。

一开始,骆晴晴找到她,把自己父母的遭遇全部讲给她听,当时却只说这是一个朋友家的事。看到骆晴晴讲这故事时,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真情,见多了情感故事主角的张主编,一眼就看出了她讲的就她自己的故事。经过多次的循循善诱,骆晴晴终于承认了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就是自己的父母。

可是,好不容易安排到近期就要排版出刊了,她居然现在提出来故事里涉及到的所有人和地都用化名。

骆晴晴嘴角微微翘起,“张主编,谢谢您了!这么久,为了这个报道,让您费了不少心。可是,因为一些事情,我不能这么自私地为了给我爸爸妈妈所谓的‘平冤’,而让更多的人陷入冤屈之中。用化名,只是想让更多看到的人,自觉地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公益事业,也算我父母的精神得到了延伸扩大。”

看出了她的坚定,张冬只好妥协,“那好吧!听你的!那我这就安排刊出了!”

“谢谢您!”

看着报纸上用了大篇篇幅,讲述了一对夫妻数十年如一日支援贫困山区孩子上学的故事,站在卧室阳台上的骆晴晴,微笑着把视线转向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爸爸妈妈,女儿能为你们做的,或许只有这些了!你们会理解女儿的,是吧?”

手上的报纸轻轻滑落,从阳台飞出去,随着海风一路飘向了远方。

正在这个时候,敲门的声音传来,她走进卧室,唤了声“进来!”

吉祥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递了过来:“太太,这是寄到公司来的,刘总监送过来了,他说他还有事先走了,让我亲手交给您。”

“好的。”骆晴晴诧异地接过来,好久没收到信了,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写信吗?

打开来看,居然是邻县县政府发来的一封感谢信,还有一个红头文件,《关于表彰骆晴晴同志为XX年度道德模范的决议》。信里说,感谢她这些年一直资助该县的贫困学校,帮助了无数个孩子重回课堂,请骆晴晴一个月后到该县政府接受颁奖。

骆晴晴蛾眉轻蹙,问吉祥:“是刘凯送来的?他有没有说别的事?”

“没有,他说他也是代收的。”

骆晴晴更纳闷了,手里的信封是县政府专用信封,上面还有详细的寄信地址,应该不会错。而这文件,更是红头黑字,红章落款,也应该没错。信里还提到了很多受惠小学校的名字,更不会错……可是,自己什么时候资助过贫困学校呢?难道是因为爸爸妈妈的事?也不对啊,报纸上的故事才刊登出来,而这寄信的时间早在报道刊出之前。就算是之后,报道上无名无姓,怎么会有人把感谢信和表彰文件寄给自己呢?还是有名有姓的“骆晴晴亲启!”

“你先忙去吧。”

骆晴晴谴走吉祥,立刻拨通了凌浩的手机,简单地把这件事说了之后,她直接问他:“你当年留下五百万,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留的捐款人是谁的名字呢?”

“是你父母的。”

“那就奇怪了,他们怎么会找到我呢?那你捐了那五百万之后,还经常去那几个贫困的山区吗?”

“没多久我就去了德国,在德国的那几年我没办法去。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倒是去送过一些文具,就跟上次带你去时一样。不过,我从来没有提过你的名字。”

“那,难道还有人用我的名字做善事吗?”

“这个,我真帮不了你。要不,你直接去寄信给你的单位去问问。”凌浩提议。

“算了,我再想想吧!”

挂了电话,骆晴晴越想越不对劲,却越想眸子里的希望越浓。

难道,是他?方宇迪?

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放弃找他。刘凯几乎守住了全国各大出境口,而王显达也几乎跟所有的酒店取得了联系,警方也没放弃在暗地里帮他们找人。可是,无论在哪里,都没有再发现方宇迪的任何蛛丝马迹。他似乎真的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蒸发了!

难道……难道他躲到了穷乡僻壤去了?

想到这里,骆晴晴一刻都不想在等。拿着信,一边下楼一边喊司机老刘:“老刘,快,给车子加满油,我们出去一趟!”

吉祥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连忙问:“太太,您跟张医生约的孕检是下午两点的,现在才上午九点钟,您这么早是去哪啊?”

“我去找他,我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哪里!”骆晴晴扬着手里的信,笃定地说:“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快!”

按照信上说的,骆晴晴打算去邻县的这几个山区学校,一所一所地找。凭着上次跟凌浩去过一次的微浅记忆,一路上边走边问。加上出了城进了邻县的山区之后,崎岖的小路很不好走,老刘考虑到骆晴晴怀有身孕,不敢开快,紧赶慢赶,终于在下午三点之前到了信中提到的一所小学。

找到校长,骆晴晴迫不及待地拿出方宇迪的照片递给校长,“您见过照片里的这个人没?”

六十多岁的老校长,戴着老花镜,刚拿过照片就笑嘻嘻地说:“认识,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那个样子,好像对照片里的人非常熟悉一样。

“真的?”骆晴晴喜出望外,激动地问:“那,那他现在在哪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校长遗憾地摇了摇头,“他来过我们这里一次,在学校里呆了有一个星期就走了。”

一颗刚刚跳跃起来的心,又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这样啊,那,他有没有留下过什么话,或者,有没有说过他会去哪?”即使失望,她也不想丢掉任何一个可能找到他的线索。

校长继续抱歉地摇摇头,骆晴晴只好起身告辞,准备去信里提到的下一个学校问问。校长却突然说:“不过,他在我们这里的时候,拍了很多照片,但是都是他给孩子们和老师们拍的,好像有他的照片不多。”

“真的?那,能不能给我看看?”骆晴晴心里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从校长手里接过一个简易的相册,她急忙一张一张地翻过去,可照片里,不是拍的大山的景色,就是孩子们在操场上嬉闹做游戏时的情景,看不到他的样子,她如何能确信这些照片是出自他之手?

翻到最后,一张熟悉的笑脸终于出现在眼前。照片里的方宇迪穿着休闲的衣服,和孩子们在一起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脸上的笑格外灿烂。

眼泪,始料不及地滚落,落在照片上那张清瘦的笑脸上,轻轻地抚摸着日思夜想的人的模样,骆晴晴忍不住哽咽了:他瘦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