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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坏地位特殊,以后少不得打交道,谢妈妈闻言也就不再管图纸,竖起耳朵听。
“容先生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了。”小福丁儿面色一正,只坐了半个屁股,斜签着身子知无不言,“十二岁过了童生试,十五岁中举,可谓是少年英才。可惜止步于举人功名,连着考了几次进士都名落孙山,起先只是府里的清客,王爷回京后才升做长史。如今二十有七,家中只有一位老母亲。”
有真才实学,能考中举人也许不难,但要中进士、考庶吉士,靠的却不单是真才实学。
李英歌若有所思,“容先生的出身不好?”
“小王妃真是心明眼慧!”小福丁儿一拍马屁,二说容怀家世,“容先生祖籍祁东,祖上挖煤起家,后改做粮米生意,几代都是小门面的商户。好容易供出个容先生,却因屡试不中逗留京中,哪想家中水患,最后只活下个老母亲。
容先生心灰意懒,婉拒王爷资助其继续科考的好意,专心打理起乾王府的庶务来。家中产业又因水患大伤元气,前几年干脆变卖了祖产家业,接了老母亲入京,另买了院子下人安置。自己则住在外书房左近的院子里,逢休沐日,也不爱交际,只回家中孝敬老母亲。”
有学识,却当断则断,不拘泥于科举仕途。
有抱负,却不分贵贱,在其位谋其事,干一行爱一行不生二心。
低调又孝顺,怪不得能得萧寒潜重用。
松院在说容怀,竹院也在说容怀。
“也就只有容先生亲自抓的药,才打包得这样讲究!”等在竹院穿堂的管事妈妈啧啧赞叹,颠颠儿的迎上从外院回来的王嬷嬷,不无讨好的道,“您这腰腿又难受了?我屋里的小丫鬟惯会捶腿推拿,您要是不嫌弃,回头我就把人送来?”
被抢了先的其他几个管事妈妈暗暗撇嘴,满脸笑的簇拥而上。
王嬷嬷不接话,全无在萧寒潜面前的慈和,一脸肃然厉色,声线不高不低却掷地有声,“你们不必巴巴的守在这里听信儿。王爷既然放了话,就容不得任何人打折扣。且去收拢你们手里的账目、对牌,明儿一早,交到我这里来。
等账目、对牌出了竹院,入了松院。以后你们就只听松院的管。王爷最不喜人三心两意,王爷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往后你们是好是坏,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莫要再牵扯上竹院。”
管事妈妈们齐齐应是。
却是有人皱眉沉思,有人不以为然,有人撇嘴转着眼珠。
心下却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乾王府内宅的天,怕是要变了。
王嬷嬷无意多说,更懒怠理会他人心思,挥了挥手让人散去,径自出了穿堂,绕过影壁转进竹院二进的后院,就有丫鬟婆子殷勤迎上来,或接了药包去煎,或端了水盆帕子服侍王嬷嬷净手净面。
王嬷嬷摆了摆手,丫鬟婆子无声退下。
她撩起帘子进了上房里间。
大炕方向就传来一管清脆的女声,“您回来了。”
悦耳的声音令王嬷嬷露出舒心的微笑,由着女子服侍着脱了绣鞋上炕,靠在炕头笑道,“麻烦容先生开药抓药,回头等歇过午晌,你亲自代我去一趟外书房,拣两罐你做的酱菜,给容先生送去。”
女子掖着袖子斟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笑道,“您一说不舒服,潜哥哥就马上请了容先生为您看诊,可见还是如以前一般,着紧记挂着您。容不得您有半点不好。”
王嬷嬷闻言眼中露出慈爱的神色,话中笑意却淡了下去,“以后就算是私下对着我,你也不能再跟以前似的,把’潜哥哥’这称呼挂在嘴边。小时候也就罢了,如今……还是叫王爷罢。”
女子抿着唇反驳道,“如今怎么了?如今潜哥哥成了婚,难道就不是我的潜哥哥了?以前叫得,以后也叫得!”
“什么你的我的!”王嬷嬷脸色一沉,目光落在面露倔强的女子脸上,即无奈又心疼的长长叹了口气,“尊卑有别,贵贱不同。我能喊一声’潜哥儿’,那是潜哥儿给我的体面。你说的以前,也不过是潜哥儿偶尔得空,来竹院陪我用晚膳时,由着你没大没小的叫’潜哥哥’,他不和你计较,却未必喜欢你这么叫他。”
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透出几分扭捏,“您怎么知道潜哥哥不喜欢……”
王嬷嬷看向女子目光闪动着难言的复杂,语气不重,话中意味却重若千钧,“我只告诉你,今儿走了一趟松院,倒叫我幡然醒悟,看清了外头流言不虚——潜哥儿顺水推舟的提前将人娶进门,不单是为了和皇后娘娘打擂台,也不单是为了顺应皇上的意思。”
见女子张口欲言,王嬷嬷无声摆了摆手,半晌才接着道,“潜哥儿亲手推倒了原阁老李府是真,但这些年对李府的善待,对李英歌的好也不假。你若是想不明白,或是心有不服,我就问你三个问题。
你可知潜哥儿爱用的三匀香,你可知潜哥儿的小字,你可知潜哥儿私下待李英歌如何?”
女子闻言一愣,不知王嬷嬷所问何意,不由蹙眉沉吟道,“我自然知道潜哥哥爱用的三匀香。原是太后娘娘爱用的,见潜哥哥喜欢,就常让元姑姑派人送来。潜哥哥的衣物,都是熏的三匀香……”
“这算什么知道?”王嬷嬷打断她的话,眯着眼摇头道,“今儿我才知道,李英歌身上熏的,也是这三匀香……”
女子面色微变,又释然道,“天长日久的,枫院里到处都是这个味道……”
“你不懂。”王嬷嬷定定看着女子,语气冷了下来,“你不懂,这内宅的天呀,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