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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一番话,这些人均点头称是,林铭仁问道:“爷,我们需要什么时,该如何通知您。”
“还是以往传消息的办法”,穆蕴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杯抿了一口,“之前每隔半月会有人到众位书房取消息,到那时每隔三日就会有人去取消息。我提供一切你们需要的,希望你们也不要让我失望。”
所有人都点头。
赵广成迟疑着说道:“爷要拜相的话,最好能有些明显的功劳。”
“赵尚书说的是”,礼部的文明点头,“属下到时会从礼制上找些能够支持爷拜相的条例,但如果爷能有些功劳,将更好办一些。”
穆蕴笑道:“康九廷败了,不是还有一个王相和?”
众人心领神会,爷已经有打算的事情,必是十拿九稳的,他们到时只听令配合便好了。
“爷,我…我能做些什么”,穆爷若坐上宰相之位,他们方家是功臣的话,肯定要有一番新局面的,儿子还能有能力有监生名额也考不上?方一清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指着自己道:“小人也愿效力。”
“齐兆廷赈灾时,你备足银粮,随时配合”,穆蕴说道。
“是”,方一清拱拳弯腰,“到时小人亲自押着过去,一定配合齐大人好好赈灾。”
见此,众人均是暗想,怪不得方一清能在短短二十多年聚敛起那么大的家业,能弯腰还有眼光,就是在官场,他也不能混得太差。
谈到天黑,定下大致方案,穆蕴便叫他们散了。
外面依旧风雨沥沥,几人各自从包厢出来,在聚仙楼门口遇到时,正常地毫不避嫌地打招呼,说着真巧啊你怎么来这里我来赏雨我来喝梨花酿之类的话。
方一清默默倾听,突然觉得他这辈子当不上官,可能是装功不如这几位。
穆蕴提着一个小食盒下来,几人只是敷衍地打声招呼。
方一清看着一手撑伞一手提着小食盒的穆爷,默默感叹:还是爷更显高明,聚仙楼的点心这么有名,走的时候捎带些点心才显得更正常啊。
…
“这是什么?”顾明月放下话本儿,坐正身体看向穆蕴放到床上的小食盒,“你吃过晚饭没?”
“吃过了”,穆蕴说道,打开面积只有盘口那么大的三层小食盒,拿出一个软嫩的白团子,递到顾明月手中,“聚仙楼的点心做得不错,你尝尝。”
顾明月正要咬下去,才发现白团子其实是一只趴着的小猪,她笑了笑,“还挺可爱的”,咬下一口,清香软糯。
“怎么样?”穆蕴坐在床沿,笑着问道,鼻息却微微波动,他暗自皱眉。
“好吃”,顾明月说道,看到食盒中的点心都是各有形状,除鹿马牛一些小动物还有水果样式的,她忍不住伸手想拿一个,伸出来的手却在半途被穆蕴握住了。
掰着看过她这一只手,穆蕴将她另一只手里咬过两口的小猪点心拿出来给她放到这只手上,又掰着查看起来。
“你看什么呢”,顾明月动动手指。
穆蕴没有回答,看过手又抬头看她的脸、脖子,最后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哪里受伤了?”
“受伤?”顾明月疑惑不已,“我好好的在家,怎么会受伤?”
穆蕴凑近她些,轻吸一口气,皱眉道:“别骗我,你身上有血腥味。”
“我…”,顾明月闻言,双颊霎时粉扑扑的,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我没受伤。”
穆蕴又凑近她些,轻嗅,继而疑惑地在她身上扫视,“是不是伤在身体上?我不看,你拉上帐子再上点药”,说着皱眉:“怎么又重一些,还在流血…。”
剩下的话全被顾明月一个点心堵了回去。
“不要问了,我没事”,顾明月急忙又拿起一个黄色老虎点心,一口咬下虎头,“吃点心。”
穆蕴嚼了嚼口中软糯的小猪点心,目光依旧落在顾明月身上,灵光突现,他猛然伸手把虎头从顾明月嘴里抠出来,毫不嫌弃地放到自己嘴里,粗粗嚼两下便咽下去,对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人儿道:“这个是橘子做的,橘子性凉,你现在不适合吃。”
顾明月被他说得又气又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吃这个,山楂做的”,穆蕴把剩下的虎身子从她手里夺过来,在食盒中挑了个红润可爱的小马放到她手里,“这段时间不要吃寒性东西,否则对身体不好。”
“你懂什么”,顾明月捏着手里的马儿,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穆蕴低笑出声,继而拥她入怀,在她耳边柔声道:“我的宝贝长大了,对不对?”
怪不得血腥味中有一股异样的甜腻!
顾明月耳朵发红,靠在他肩头,一口一口地吃掉小马点心。
回到府上时,穆蕴脸上的笑容还没散,他到书房找出一本药书,翻看着走向卧室。
大雨下了一日半,第二天过午淅淅沥沥地停了下来,厚厚的云层移开,明亮的阳光洒在湿润的地面上,帝京街道上很快有人活动起来,叫卖驱鼠药剪子等家庭日常使用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
顾明月在屋里都能听见外面雨过天晴后热闹的声音,她放下已看两遍的话本正要出门时,穆蕴抱着一个玻璃瓶从窗户口无声落下来。
“翩翩,我给你做的山楂红枣姜汁”,穆蕴把瓶子放到她手里,看向朝院子开的窗户,问道:“你今天就回家?”
“应该要回去的,我爹刚才去码头看有没有船了”,顾明月捧着透明的玻璃瓶,看看里面红得晶莹的液体,疑问道:“你做的?”
“正是”,穆蕴后背手,不太明显地挺直脊背点头,又提醒:“我特意做的浓了些,你喝时记得加水冲开。”接着握住她的手交代道:“回家后不要用刚打出来的井水,西瓜、梨…都不要吃。”
“嗯”,顾明月晃晃手中的玻璃瓶,顾左右而言他,“这个瓶子真漂亮。”
见她不好意思,穆蕴咳一声也不再多说,看着瓶子:“家里还有几个,你喜欢我都给你拿来。”
“不用”,顾明月说道,“你放着吧。”
穆蕴忍不住勾起唇角,“好,我给你放着”,再次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嗅着由她身上传来的甜腻的血腥味,他心情十分愉快。
正无言间,外面门响,顾氏问道:“有船没?”
“有”,顾攀说道,“没有咱们镇上的船,不过可以租一艘回去,在这里着实无聊”,又朝东屋喊道:“翩翩,快出来,咱们家去了。”
“马上来”,顾明月答应,看向穆蕴小声道:“我走了,外人那些话你不要听。”
“不听”,穆蕴点头,不舍地捏捏她的手,“晚上我去看你。”
顾明月想了片刻,说“好”,她也有些不想和他分开,然后不放心道:“暂时别惹康家的人”,担心穆蕴觉得自己没用,多余的她便没再说。
“翩翩?”顾氏说着朝东屋走来,“还睡呢,你爹已经叫来了马车,咱们走了。”
穆蕴飞快地在她唇边亲了下,闪身躲起来。
“就来”,顾明月将玻璃瓶放在手提包中,过去开门,“娘,外面的路能走吗…”
声音远离,穆蕴飞身而下,看看屋内,觉得翩翩不在,这里竟显得冷清许多,话本还在桌子上倒盖着,他走过去坐下翻看起来。
话本是素雪斋出的,讲一些从古流传下来的仙家神话,每张都配有色泽柔和的图画,而翩翩正看的一节说的是天有九重,一重居凡人,二重居小仙,三重是玉帝所在,四重是与天地共生的仙人,五重居圣…
穆蕴看完这节,好笑地摇摇头,怪不得他在梦里会跟她说什么九重天,应该是之前看过此话本儿。
平民们日常供奉的都是土地、观音、守护神者一类的神仙,九重天的说法在民间并不流传,恐又是哪个文人无聊之下的杜撰。
穆蕴放下书,听到外面响起锁门声,便飞身离开。
路面还很湿润,相隔不远就有积存一片的小水洼,豪华金漆的马车飞驰而过,溅起一片水渍,旁边的路人拍拍被溅湿的裤子,敢怒不敢言。
“老哥,遇见这种快车,你就停在一边让他们先过去”,顾攀掀开车帘,看看几乎擦着他们的马车快跑过去的金漆马车,对车夫道:“我们不着急,不和人争道。”
车夫回头笑道:“晓得了老爷,刚才我也是没来得及停车,那马车可是康府的,便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和他们家的人争道。”
…
马儿一阵嘶鸣,金漆马车在帝京第一楼前的广地上停下。
雨刚住时,第一楼的掌柜便派出七八个杂役拿着扫帚扫除门前积水,再经过明亮阳光的照耀,楼前此时已是干燥无比,宽敞的门两边还养着两缸紫荷,经过雨水冲洗,荷叶青翠荷花娇艳,正是一片好景。
“荷花开得如此好看,李兄,即兴赋诗一首如何?”两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正手持折扇站在第一楼门前赏荷,听到马儿嘶鸣,他们齐齐看过去,见从上踏出一只套着粉红绣花鞋的脚,忙转回身低头继续看荷。
笑话,挂着康府牌子的马车,先下来的是女人脚,马车又是如此张扬而来,里面很可能就是康小姐,他们是很好奇康小姐到底秃不秃,却更惜命,所以还是不盯着看为好。
康琪身着米色衮线广袖裙,在丫鬟的带领下,怒色冲冲疾步走进第一楼。
门口两人用余光看到康小姐脑后一头亮丽乌发,笑着耸耸肩,低声交谈道:“穆蕴被摘官帽封铺子,看来一点儿都不亏。康小姐的头发好好的,他不是造谣吗?”
“康小姐,请问您有什么吩咐?”第一楼的掌柜见康府小姐来势汹汹,忙笑着迎上前来,“楼上最好的雅间小人特意为您留着呢,刚下过雨,看后面的湖景最好,那一池碧荷就跟绿宝石一样啊。您去看看?”
康琪没理会掌柜的讨好,四下看一圈,目光顺着二楼往上,厉声问道:“陆域在哪个房间?”
“陆世子?”掌柜白胖的脸上霎时堆满笑意,“康小姐,小人几乎一直坐在大堂中,根本没见到陆世子啊。”
想到与陆世子同来的漂亮少女,掌柜心里暗暗捏一把汗,康小姐这般气势腾腾,不会是来捉奸的吧?
啊呸,这些都还是小孩子,自己脑子里想的什么龌龊?
然而看康小姐这气势,见到陆世子还不打起来?掌柜堆出更温和可亲的笑容道:“康小姐,后厨正在做您最爱吃的芙蓉鸡肉卷,您…”
未尽之语被康琪身边的大丫鬟打断:“我亲耳听见陆世子要带五房的八小姐来第一楼,你还敢说谎?”
当初与陆域定亲时,父亲不管她的反对,直接把五房排行第八和十一的两个只比自己小两三个月的庶出堂妹添在礼单上,并注明是陪嫁之妾,康琪十分气恼不过,此时定亲已足半月,陆域却从未邀她出门游玩过,现在竟然绕过她和那贱皮子往来!
想起这些,康琪看向掌柜的目光透出几分狠色。
掌柜倒不至于怕一个小姑娘的目光,只是人家的丫鬟都亲耳听到了,他若一直拦阻,先挨打的恐怕就是他了。
“清风”,掌柜侧身唤道,一个衣着整洁面透机灵的小二应声快步走来,弯腰见过康琪,才笑道:“掌柜的您叫小的来有什么事?”
掌柜摸摸嘴角的一撮胡子,正色问道:“你在门口迎客的,可有见陆世子过来?”
清风刚才将这边的对话听得真真儿的,早就有眼色的叫一个七八岁帮工的小童从后院儿到雅间通知陆世子从后门离开,此时便笑着道:“我想想,刚才雨停了就陆陆续续来不少客人…”说着拍拍额头:“好像,陆世子是来了,小的这脑瓜记不太清楚了。”
“在哪个雅间?”康琪绷着脸哼笑一声,直接问道。
过多的粉使她的脸非常白,再加上这一笑,大白天也有种渗人的感觉。
清风只觉腿肚微抖,有些磕巴道:“您去松松风室,找找。”
康琪甩袖便走,没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向掌柜道:“掌柜的这么费心替陆域遮掩,他给了你多少钱?如果松风室内没人,你第一楼也别开了。”说完提着裙摆上楼而去。
掌柜依旧笑眯眯,自打他来第一楼做掌柜的,这句别开的话早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谁让帝京最多的就是大少爷大小姐!
松风室内热闹无比,陆域不在乎地让过来报信儿的小童出去,继续刚才的话:“表舅,这一幅刺绣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花两万六千两买到手,表妗给掏钱吗?”
在座好几个人都是皇族子弟,而坐主位的正是位份比较高的协郡王,他们今日聚集,也正是要欣赏欣赏协郡王花大价钱买下的刺绣。
此时不等协郡王开口,另一十八九岁的少年道:“鹏飞,你这话不对,表叔怕表嫂,但两三万的支配权还是有的。”
定西候世子字鹏飞,取这个字是因为他希望自己能像祖父一样军功立业。
协郡王笑着摇摇头,对围坐在桌子旁的几个小辈道:“两三万的支配权我有,可买这么一副刺绣,已经连着被王妃念叨两天了。我瞧这绣工挺好的,你们都看看,真不值这个价?”
“不值”,陆域起身再次左右看了看,“表舅,你不是被人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