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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郊外的夜空烟花渐次绽放。成君在江林的第二个春节到了,除夕夜陆仁洲要回陆家老宅过年,只剩她和钟叔苦守鸽舍。陆仁洲走前,降下车窗望着一老一小哀怨的眼神,最后又确认一次,“真的不去?”
成君和钟叔对视一眼,哀怨地摇头。
成君不想去,是因为怕像去年那样撞上叶家人。倒不是怕他们,就是担心到时自己会不能自制地呛人。大年夜跑去给陆爸爸陆妈妈添堵,她脸皮薄,干不出来。那钟叔呢?
钟叔愣了一下,豪情万丈说:“这大好的日子,我不想跟太太抢厨房。”说罢,还要低头自我审视一番,“这一身厨艺,浪费了多可惜!”
成君:“……”这一身的厨艺,今晚归她独享了。
饭后,成君裹着围巾手套,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春晚。钟叔端了杯度假调制的奶茶给她,成君捧在手心灌了一口,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
“钟叔,您真是生的一双巧手。”成君满足地“啊”了一声,笑眯眯,“你年轻时肯定很会追女孩子?”
钟叔抿了口热茶,嗤笑一声,“那多累啊,不用追后面一堆姑娘都上赶着。”
成君翻了翻白眼,“切”了一下,“钟叔,你今年有五十五了吧?”
“是又怎样?”
“那你干嘛不从那堆姑娘当中,挑一个给我娶了?”
“这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原来我脸皮真是薄的。”成君想问问他,记不记得自己五十五时,一回头却愣住了。
电视里盛大的歌舞,热闹非凡。钟叔眯着眼,望着电视的方向,目光有些空远,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里竟然格外温柔。成君抿了抿唇,没有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听见一声浅浅的叹息,成君又看了他一眼。钟叔恢复了平日活络的神情,鄙夷地觑她,“你这是什么眼神?”
成君难得抒情一次,“……我觉得今晚的你有点孤寂。”
“呵呵。”
陆仁洲打电话回来说,脱不开身没办法赶回来。挂断电话,成君撇撇嘴,觉得自己也有点孤寂。她汲着毛毛鞋跑到院子里。冷风将束起的马尾吹得乱飞,她搓搓手掌对着嘴哈了一口气,白皙的脸颊被烟花一次次照亮。
记忆当中,对除夕夜最深的印象,就是从林小光家出来后,一个人穿过烟花从小巷子跑回家。她面上最是不屑,其实心里却无比羡慕,林小光一家看着无聊的春晚,能笑得前仰后合。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去年除夕在陆宅,钟叔不能跟他们同桌吃饭的场景。
其实,留在鸽舍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还有甜甜的奶茶喝。这样想着,失落的感觉就少了一点。
大年初六,陆仁洲闲下来,带她去见了一个人。成君在家里憋了几天,早晨出门前,站在屋顶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冷意直沁肺腑。她打了个寒颤,陡然生出了一种扬眉吐气的傲娇感,横着从院子走出去。
陆仁洲提着事先准备好的茶叶,好笑地跟在她后面。上了高速,成君就歪在位置上睡着了。陆仁洲伸手把广播按掉,换了舒缓的轻音乐,车内瞬间流淌着轻柔安静的钢琴曲。阳光从车前玻璃晃过来,有点刺眼,成君舒服地扭了一下屁股,却睡得更深。
车子掉了个头,停在南市郊区的一栋房子前。陆仁洲推了推成君,她才惺忪着眼醒过来,伸了个懒腰,小声嘟囔,“怎么这么快?”
陆仁洲斜了她一眼,“你已经睡了两个小时了。”
“我感觉我才睡着……”
两人下车,门口已经有位老人在等着了。老人大概年逾花甲,拄着拐杖,有一边裤腿是空的,但是站得笔直。陆仁洲事先卖了个关子,没告诉她要见谁。不过成君一下车,就凭她未来驯鸽师的敏锐,立刻明白过来了。她从善如流地跟着陆仁洲乖巧地叫了声,“张爷爷好!”
刚走进大门,成君就捂着嘴睁大眼眼四处张望。若不是这个张爷爷,看着似乎是个不苟言笑的,她估计得撒欢绕场跑两圈了。陆仁洲弯弯唇角,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意思让她淡定。
这满院的鸽子,比陆仁洲的鸽舍还要大两倍。有部分笼子是空的,应该是还在外面训练。但仅仅留在鸽舍的这些鸽子中,以她目前浅薄的见识,就已经认出了国血吴淞、高原雨点、黄钟、还有,“那个是凡龙?”
张老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小丫头,眼力不错。”
成君抿着唇笑得矜持,“我能悄悄地参观一下吗?保证不吓到鸽子。”
张老带着他们在楼下的鸽舍转了一圈,他拄着拐杖在前面一拐一拐走得很慢,陆仁洲没有上前扶他的意思,只是配合着他的步伐关心他的身体。成君也就了然地跟在后面,兀自东张西望。
张老虽然不苟言笑,但是说起鸽子却能侃侃而谈,成君坐在陆仁洲旁边偶尔还能插上几句话。三个年纪相差甚远的人,因为鸽子却也相谈甚欢。一上午很快过去,张老留了他们吃过午饭,过了晌午才走。临走前,张老拍拍成君的肩膀,“有机会我们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