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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政委带着夫人在午宴开始前两分钟才姗姗来迟,身上制服还没来得及脱下,似乎刚从军政部门赶来,非常匆忙疲累,但不影响他逢喜事神采奕奕,他携夫人在台上致辞感谢来宾后,于一侧下场,所有人瞬间围拢过去,宴宾厅人声鼎沸。
虽然早已说明不收贺礼,但精明的官僚怎会放过这样投机取巧的良机,用尽各种方式想要让顾政委沾上自己,哪怕一丁点不着痕迹,毕竟拿人手短,日后有求于他势必好办事。
我问严汝筠是否准备了贺礼,他笑着说他应该不会有需要顾政委帮忙的事,即使有,也一定互惠互利,他没有任何必要付出。
“严先生在名利场周旋了十余年,什么为官之道不懂,同僚彼此接触,一定会有吃亏的一方和得益的一方,世上最不可能等价定论的不就是官场吗。”
他眉眼含笑,“很透彻。”
“失去了官职的保护屏障,严先生自然只能做吃亏的一方。”
他理了理袖绾处的纽扣,“再备贺礼已经来不及。”
我笑容胸有成竹,“女人喜欢的薄礼,当然要女人来安排。男人怎么懂投其所好呢。”
他看向我,发现我双手空空,什么也没有拿,他不语,想看我到底会变出什么。
顾政委将所有大的小的贺礼全部推辞掉,谁的都没有接下,不少宾客对于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有些不满,还跃跃欲试,想要借着顾夫人的寿宴与顾政委攀关系,我从人群内挤入进去,他们发现是我,都纷纷避让开,担心会冲撞到我身上,顾政委原本还和一旁的人说话,他意识到我要贺寿,立刻摆手示意男人停止,专注凝视我。
“顾政委,多日不见,您的气色更好。”
他笑着点头,“听说任小姐有喜事,还没有道贺。”
“不急,今天我见了夫人,倘若夫人和我投缘,以后您我走动的机会还很多。”
他笑而不语,因为在东莞名流中,还没有哪个太太和他夫人投缘过,据说只有薛朝瑰和她早亡的母亲是顾夫人的入幕之宾,感情比较亲厚,除此之外来往都很凉薄。
来的路上我特意问过章晋,这位顾夫人脾气很古怪,而且有些健忘,对于她不喜欢的人,眨眼就抛在脑后,对于喜欢的人,心心念念也记得,她年轻时博学,心高气傲,对驾驭丈夫很有一套,所以顾政委虽然身份显赫,但外面清清白白,明面上几乎没有背叛过。
这样的女人不缺疼爱,不缺钱财,不缺风光,什么都打动不了她,也难以入她眼,只有和她一样得体端庄有手段的女人才能博得她喜欢,被她看重。
“久闻政委夫人贤淑,为政委操持打理,免去工作外的后顾之忧,是妻子一流的楷模,今日一见才知夫人不只有内在美,外在更是容光焕发。难怪政委爱惜您如瑰宝。”
她听到这样一番话,笑得十分开心,她拉着我的手,左右看了很久,“我怎么记得朝瑰不是这样。好像更标志清秀了。”
周围人一愣,女主人认错宾客是一件极其尴尬局促的乌龙,何况还是我和薛朝瑰如此敏感的情敌,没有谁踩着这块惊雷主动搭腔解围,我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仍旧笑容满面,“夫人喜欢薛小姐,她晚上为您来贺寿,我与汝筠晚上还有事,特意推掉了白天的应酬,先来给您道喜。”
我这番客套既表明自己不是薛朝瑰,也让她和在场所有人清楚我与严汝筠的关系,纵然他们的亲事满城风雨,可这样场合陪在他身边的依然是我,薛朝瑰只能跟着她父亲出席,孰轻孰重一眼分明。
顾政委对身旁错愕的夫人说,“瞧你的眼神,这哪里是朝瑰,这是任小姐,严先生已经带她出席了很多场合,你不在场,不知者不怪,任小姐想必也不会介意。”
我笑着说怎会,今日寿星最大,怎样玩笑我都觉得是沾了夫人喜气,要感谢夫人大度慷慨不与我计较。
我把荒谬的认错说成玩笑,借奉承她大度来夸赞自己,顾政委和夫人都少了尴尬,我她非常欣赏感激我的聪慧与识大体,握着我的手不由紧了紧,“原来是任小姐,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果然是晶莹剔透聪慧逼人的姑娘。”
她看到我身上的娇嫩长裙,在这样一群艳光四射雍容华贵殊不知抢了她风头的无知太太中非常素雅低调,仍然不曾被谁埋没,她很喜欢,笑着多和我说了几句话,我趁她最高兴时摘下佩戴在脖子上的红玉佛串,“夫人,政委清廉,为您设宴庆寿却不收贺礼,我与您初次见面,两手空空实在失礼,可又不想打破政委为官清白的美誉,只好将我戴了很久的旧物送给您,希望您不要见外,更不要嫌弃这是我戴过的。”
她盯着我捧到眼前的佛串,红玉又称血玉,是玉石里最名贵的精品,做成首饰非常醒目奢侈,但做成佛珠掩人耳目,谁也想不到挂在指尖把玩拨弄的东西会是价值连城的血玉。
顾夫人懂行,又挨得近,一眼认出,她刚要推辞,我笑着说,“两个月前到寺庙求平安符,找了禅道最深的主持师太,她为我讲解签文,还赠送了我十六字箴言,我回来之后找人打磨了这串佛珠,我不信佛,可当时求得签文实在太好,又舍不得不信。”
顾夫人笑着问我是什么签文。
“事业亨通,恩爱白头,多子多孙,美满长寿。”
她笑着哎了一声,“我也不懂签文,但这么听上去,应该是最好的上上签。”
“签文又不指名道姓,送给谁不都一样吗,和我相比,夫人才更适合,就当我去替夫人求了签,打了佛珠,让我借花献佛。夫人不要推辞,将自己的福禄都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