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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厅堂内,霎时间变得异常寂静,沉闷的气氛笼罩下来,连凤伶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由得抬头看向对坐的少年,见他抿唇蹙眉,盯着她手中那幅画像,许久都不做声,她心中越发忐忑。
就在气氛僵凝、而略显尴尬的当口,一阵轻捷的步履响动,沲岚领着两个抓髻丫头步入厅堂,匆匆上前来,命丫头将双手捧来的乌木托盘搁下,摆放在凤伶与羿天中间的那张案几上。
沲岚进门之时,凤伶的脸色就有些变,看到两个抓髻丫头双手捧来的托盘上、摆放的两样物件,她的表情越发的奇怪,眼神一飘,竟避开了沲岚无声询问的目光,只道:“有劳姑姑了。”
沲岚瞄了瞄僵坐的二人一眼,欠了欠身,便领着两个抓髻丫头退了出去,将楼门也严丝合缝地关上,隔绝了宫内闲杂耳目的窥探。
楼门一关,羿天目注案几上左右各摆一边的乌木托盘,扣指点动在桌面,猝然开口问道:“今日这事,究竟是凤姑娘的意思,还是……如意宫那位娘娘的意思?”
“她是你的母妃。”凤伶似乎极其不愿去瞧托盘上的两样物件,只凝眸看着他,极是温柔地道:“为人父母,不免操心子女之事,贵妃娘娘也是有意撮合这段良缘。”
“她也知你心中所想?”羿天尚未解开心结,如何能唤那人一声母妃?之前那杯鸩酒可将他伤得不轻!况且,这么多年的记忆里,都不曾有那人的存在,突然间让他接受一些事,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而今在他心里,这父母双亲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实在是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我来帝都的真实目的,娘娘起初应当不知。”凤伶毫无隐瞒,柔声道:“经过月老庙求姻缘一事,她应当有所觉察,后来又见我极为抵触世子的求婚,她心中便也料到了十之八九吧。”
既然心中料到了,还敢将怀揣着谋逆之心、眼中已无国君的凤伶召到身边来,欲收其为准儿媳,这个如意宫主母,当真不简单哪!——从凤伶敢于在如意宫迎客雅居之中,直言“凤女天相”实为匡扶明主,撼帝座,欲令江山易主之时,羿天就隐隐觉察到如意宫似乎早已在暗中包藏祸心。
偌大一座宫城,虽非人人一副假面,却也各怀心思、深藏不露。
人心叵测,随着皇长子的回宫,宫中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或明或暗地打着他的主意。
唇边泛笑,依然是漫不经心的笑,羿天眼中波澜不惊,指了指两个托盘,问:“这又是何意?”
经他一问,凤伶这才将目光转向那两个托盘,——桌面左边那只托盘上搁置着一杆喜秤、右边则是满盏的一杯酒。
耳内回响着贵妃娘娘叮咛的那番话,凤伶迟疑片刻,启唇回道:“适才所提之事,你若答应,便收下这杆喜秤。若不答应,我、我自当罚酒一杯。”
“赏罚分明,这也是如意宫那位主子的意思?”这一问,她顿时沉默不语,羿天便也看出来了:今日此举,凤伶多半是受人指使,不论她先前所述的元臻之死、凤女志向,有多么触动人心,他却不希望她落入旁人的算计,倘若嫁娶之事,夹杂着种种目的与手段,就会变得不纯粹,不干净!
“凤姑娘……”极轻微地一叹,他将手徐徐伸向摆放着喜秤的那只托盘,眼中带着几分歉疚:“抱歉,你我并非情投意合,此事,怕是要令你失望了。”
“小郎……不、珩殿下!”见他伸出手来,却是在推拒,情急之下,她一把握住他的手,颤声儿道:“我、我……实不相瞒,我与元臻哥哥自幼便是兄妹情分,自打我从元臻哥哥师门那里,见到珩殿下的画像,我、我……”让一个女儿家当着意中人的面,倾诉心声,本就是极其的难为情,蚊鸣似的语声,却在樱唇一翕一张之间,悄然逸了出来:“一见倾心,便是如我这般吧!后来……长安城门偶然相遇,我、我便觉得你与画中人极像!这、这便是我央求义父,与你一道前往诸暨的……一点私心罢了……”
心之所动,魂牵梦绕,何况是相思已久之人就在眼前,一贯端庄从容的她,也有情迷意乱之时,顾不得许多,就将那一片芳心尽数抛出,毫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