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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不想看任何人,不想看许诺回来找她却最终没有回来的长孙无极,不想看老路最后指认语意不明但是八成在当年的事中有份的宗越,她只是一分分的凉下去,在午夜的风中冰凉彻骨的想着,有什么可以相信?有什么可以依靠?那些爱着你的人,你以为此生他永不会负你,结果某个拐角蓦然转身,却发现他们在对岸遥遥冷冷看你,而身前浊浪滔滔,不得渡舟。
原来,她,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谁知道后悔的滋味。
谁知道相思的滋味。
谁知道在相思里后悔的滋味。
正如这长夜里风慢慢的凉,冰丝般的穿过掌心,像往事无声无息的从记忆的那头踱来,戴青色面具,一双深黑的没有眼白的瞳孔,那么冷冷的贴面盯上你,瞥一瞥,心便“咔嚓”一声,裂了。
十余年不过一梦。
一梦里一襟余恨宫魂断,年年翠阴庭树。
一梦里十年凄凉,似清湖燕去吴馆巢荒。
一梦里六朝旧事如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一梦里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原来一梦。
他慢慢的转动手中酒盏,在高树之上,对着更高的月,遥遥一敬。
月色清凉,如这杯中酒液冷冽,清凌凌的在掌心中掠过,又像是那一刻她的眼神。
就着那样的眼神喝下这杯酒,便生生喝成了苦酒,苦至此生未曾领略过的滋味。
十四年前,他亦品过那样的滋味。
那一年他失了信,毁了诺,然而便失去了他的小小女孩。
那一年他在黑暗的柜子里邂逅她。
那一年他在床褥下寻着那朵小小玉莲花。
那一年他听见她说,她是含莲出生的最高贵的公主。
那一年他迎着她的目光,她明明泪光模糊却还给了他一个令他震撼的属于成人沧桑而震撼的笑容。
那一年他将她放在膝上,梳她五年没梳过纠结的发,很好的发质无人打理,满头乱生,他慢慢的理那乱发,心上也像长了葳蕤的草。
那一年他将她抱在怀里,裹在厚厚的披风里,五岁的孩子长得像三岁,轻得像一岁,抱着她像抱着一只幼猫,极其安静而乖巧。
那一年他原本打算带走她,然而他突然听见师叔的声音。
还隔着一个宫室的师叔传音要他过去一下,见见玉衡,他便将她放回,准备见了玉衡再回头带走她。
走到一半看见八岁的女孩匆匆而来,神情欣喜而急切,他隐约听说过这位公主对他很感兴趣,曾经专门遣使到无极拜访,致上问候,他对那样的问候敬谢不敏,而那个年纪的他,还是少年,敬谢不敏便真的是敬谢不敏,不知道迂回婉转不知道曲意逢迎,三十六计,躲为上。
他躲在宫墙之后,听师叔和玉衡在说话。
师叔似乎有点不忿,语气不太好听。
“你看我那师兄,多事性子永远治不了,整日以天下正道为己任,这世间那么多魑魅魍魉怪道邪术,岂是他们一门能消灭完的?这不,坐关坐得好好的,突然说天降妖女,扰乱天地平衡,须除之,说我在游历江湖,正好,顺手给解决了。”师叔手指一敲桌子,啧啧连声,“笑话,茫茫人海,到哪找一个大活人?”
屋子里玉衡也在笑:“你还有解决不了的事?这世上除了你师兄和你门中那群长老,还有谁是你解决不了的?再说你师兄既然有这个吩咐,肯定有说是什么人的。”
“嗤——”师叔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给了个大概的生辰,并说那女子多半出生时带有异象,可我在天下找了五年了,也未曾听说过谁出生带有异象,而生辰八字——女孩儿养在闺中,到哪里去问人家生辰八字?”
“什么生辰八字?”玉衡似乎在不急不慢的喝茶,半天才问:“有机会我也帮你探听下。”
师叔便说了。
他当时便一震。
那生辰八字,和她的只差一天,而她……含莲出生。
是她吗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