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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隔着帐幕便发现里面情形不对,并且判断出她的存在的男子,必然不会像他言语表现出的那般粗犷,这应该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对鲜血和死尸气味无比熟悉,这样的人,会是棘手的对手。
帐篷外,那个叫老哈的将领,突然一个跟斗倒翻出去,人还在半空,已经沉声下令:
“有刺客!弓箭队集合!”
他话音未落,黑影一闪,主帐中蹿出一条纤细的身影,来人快速如风,单手一挥,人在丈外刀光已经到了他心口!
碧色刀光映青了那将领惊骇的眉眼,他话也来不及说了,拼命侧身后退,还是逃不过孟扶摇夹上“破九霄”内力的利刃。
一条膀子,无声无息被卸落,骨碌碌滚倒尘埃,将满地沙土染红。
相距太远,一刀未能灭敌,孟扶摇想再补上一刀已经迟了,层层叠叠的士兵,已经在受伤的将领指挥下如黑压压食人蚁群般涌了上来。
兵甲如海,人群如山。
血海,刀山。
这是杀戮的时刻,这是收割生命的时刻,这是血肉成泥的时刻,这是尸骨遍抛的时刻。
到得这一步,孟扶摇已经将全部思绪放空,逼自己成为杀人机器,她跃身投入那武器刀光血肉的海洋,黑色长刀如闪电不停的刺进戳出,她如摩西分裂红海,所经出左右纷飞绽开鲜血的波浪,那样的波浪中她已化为黛色追光一抹,携着午夜厉烈的风携着激飞的血雨携着漫天的肉屑,如一条呼啸的血线穿裂彩色的士兵之洋,每前进一步便是一个血脚印,每前进一步便是一具残肢断臂的尸首。
她不知道自己结束了多少生命,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添了多少伤口,那些进不了包围圈的士兵,隔着人群用长矛胡乱攒刺,那样密集的攻击,总有刺中她的时候,只是在那样拼搏近乎麻木的战斗中,她已经不知道痛的滋味。
死了多少人?不知道,只知道后来脚下不平,一具具全是尸首,她只得一边杀人一边将尸首踢出去,踢出去的那些尸体在半空爆出血雨,再将那些重重叠叠冲上来的人撞飞……永无止境的杀。
《国史—神瑛皇后本纪》第一卷第三节:
政宁十六年初,戎军乱,困姚城,时后为姚城城主,以八百士对五万兵,守城半月杀敌三将,四战连胜灭敌数千,戎军不可得之……后为姚城汉裔存亡事,孤身忍辱诈降,时为万夫所指而不改其志,于戎帐夺主帅之威,立歃血之盟,尖刀割心,暴起杀人,杀戎将七,伤一,为戎军所困,后陷重围不改其色,剑指弑天,浴血踏尸,所经之处,血流漂杵……此役,后以单人之力灭敌近千,自神武永烈皇始,百年之下,未曾有也……
那是怎样一场惨烈的杀戮,惨烈到孟扶摇踩着那些尸首,恍惚间那些断掉的肢体都化为血色的藤蔓,从黄土沙地上破土而出,竖成了藤蔓之林,痉挛着,呼啸着,死死缠住了她……
孟扶摇杀累了——连番不断的杀杀杀,她便是铁人真气也将耗尽,来之前即使早有准备干掉了一大碗肉,也架不住这般无穷无尽的包围和消耗,抬眼一望,人头好像一点都没减少,依旧数量惊人的黑压压倾倒过来,而自己先前杀掉的那些人,却好像只倒掉了大海里的一滴水。
孟扶摇手臂已经酸软,剑要挥不动了,拿来自杀的力气却还有,她苦笑着,惯性的一剑捅进一个士兵的心窝,正在考虑是不是给自己一剑,忽然听见前方异动。
那声音听来和自己这方很像,竟然也是人被杀的时候发出的惨叫声跌落声骨头和骨头的碰撞声血肉和血肉的挤压声,而那瘆人和密集的声音竟然不是在一处发起的,而是同时发生在三处,甚至把脚垫高,还能看见前方人群突然发生骚动,靠近辕门处有三处地方像是被尖刀突然刺进,血肉横飞的混乱着,原本一直攻击着孟扶摇的士兵,都愕然转过头去。
孟扶摇压力一松,跳上尸首张目一看,那是十几个黑衣人,正在用毫不弱于她的杀气和手段在杀人,这十几人分三处,每处五人,呈尖刀阵型突然插入人群,刹那间便极其有效破开阵型,并最大效力的惊动了整个庞大的队伍,造成了骚乱——看得出来,绝对是经过铁血训练的百战精英。
这个时候,哪来这么一批人救援自己?孟扶摇愕然看着,她从未亲眼看见过隐身在元昭诩背后的暗卫,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那冲进到最深入的一个黑衣人已经看见了她,远远向她做了个手势,是“向我靠近”的意思,孟扶摇深吸一口气,打起最后的精神,再次挥刀。
又整整经过小半个时辰的砍杀后,她和黑衣人才艰难的汇合在一起,两人都是一身的鲜血和碎肉,孟扶摇的眼睫毛都快给血糊住了,黑衣人身侧的四人,也只剩下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