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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季又在地上坐了很久,后来应该是有人来拉她,还有人在她耳边大喊大叫着什么。
可她完全不想去理会,这个世界已经缩小到只剩下她和她怀中的这个人,他们为什么却还是要把她和他分开?
她知道他的体温一直在下降,可那也许已经是她从他身上所能感受到的最后的温度,所以无论什么人,想要把他们分开,都太残忍。
她还是努力去拥抱他,一边抗拒要将她拉开的那些手,一边说:“这是我的丈夫,不要让我们分离。”
她说了一遍,又听到周围杂乱的呼喊,全都是异国的语言,于是就又用英文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但还是有人用力地拉扯着她的手臂,他们一边说着仿佛是安慰的话,一边从她手中接过他的身体。
只是他们哪里会像她那么小心,她看到有个人试了试他的颈间的脉搏,然后摇头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就把他的身体向地板上放去。
她看到他的头失去了支撑,于是就无力地垂下去,他的薄唇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的紫色,却又因为姿势的改变,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她看着暗红的血从他唇角涌出,滑过他苍白的脸颊,染红了他枕着的地砖。
她想她应该是尖叫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嘶声的叫喊,然后试图突破重重阻碍,重新将他抱入怀中。
混乱中她觉得后颈那里传来麻痹的刺痛,她知道那是镇定剂,也知道眼前的事物在飞快地模糊下去。
她还是一直看着他的方向,最后留在她脑海里的,却只是他毫无生机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的样子。
她彻底失去意识前,突然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从阴沉着天色的室外走进来,推动了咖啡店的玻璃门,清脆悦耳的门铃声中,他像是注意到了她在看他,于是侧头对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那时她在心里想,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俊美?如此俊美,却又如此和善。
他仿佛从未想过要像雄鸟炫耀羽毛一样炫耀自己的容貌,所以他对很多人都微笑,笑容里是依稀的暖意。
她努力地去想那天他的样子,她多希望时光可以永远停在那里。
即使他们永远都只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即使她从来都不曾拥有过他,也不曾被他所爱,也没有关系。
至少他还会活着,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温暖的角落。
陷入昏睡中时,苏季又做梦了,她梦到自己坐在巨大而空旷的苏宅里。
整个宅邸里不再有一个人,所以更加的冰冷,她就坐在所有房间的中央,平静地看着这栋她出生于此,又生长于此的大宅。
时光好像已经前进了很多年,她不知道具体是多少年,只知道她已经老了,所以这个宅子里的很多人都不在了。
他们都垂垂老去,或者离开了这栋老屋,或者离开了这个世界,连孙管家都不例外。
她一边看着这个空无一人的祖宅,一边想着,父亲至少还有一双儿女,她也应该会有后代的吧?
按照她的年纪,也许孙子都应该有了……可他们都去哪里去了呢?那些她和她的丈夫,生育下的孩子们?
接着她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她和他并没有什么孩子。
她失去他的时候太突然,也太早,所以在以后长久的岁月中,她再也没有人可以相伴。
就这么困守在这座孤城里,变成了一个矜贵却又孤单的老太太。
她想他离开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没有了他的世界,是多么可怕。
她的情绪太躁动,所以镇定剂注射过后,不到几个小时,她就又惊醒过来。
那时候不过还是当地时间的凌晨,天色刚微微亮,在经历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后,岛国的黎明依然如约而至。
苏季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那个被她不小心“占用”过办公室的年轻外事官员,他记得后来他自我介绍说叫孙翔,因为姓氏和孙管家一样,加上名字又简短,她一次就记住了。
现在他正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小心地斟酌着词汇:“苏小姐,你觉得好点没有?”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阵,突然问:“我丈夫呢?”
孙翔顿了顿,他仿佛是挑选了下词汇,才开口说:“苏小姐,关于墨先生的遗体,在运往警局停尸间的路上遗失了。”
苏季木然地听着,她的理智告诉她,也许这个人已经很小心地去遣词造句了,想要尽量不去触动她的情绪,而他的说法,也的确挑不出什么大错。
可她依然觉得刺耳,觉得他一定是说错了什么?那些关于“遗体”,“停尸间”什么的词汇,一定是错的,她拒绝接受。
所以她就冷冷地笑了下:“连个人都能弄丢,看来当地警方的确没什么作为。”
孙翔想提醒她,不是弄丢了人,而是遗失了尸体……这样的事情,的确是警方的漏洞,但现场的尸体那么多,到处又都是开枪的痕迹,经验缺乏的当地警方,能保证没有其他大的疏漏,也是不容易了。
可他也知道,死者家属的情绪是最不能触动的,痛失挚爱的心情,足以让任何人变得偏激和不通情理。
于是他只是轻轻叹息了声:“苏小姐,请您节哀,保重身体。”
苏季冰冷地看着他,而后她突然笑了下,那笑容太冷漠,所以显得有些让人心惊:“我的丈夫不见了,我还被打了镇定剂困在医院,我怎么保重身体?”
苏季当即就通过孙翔,向当地警方提出了抗议,而当地警方正为这个死伤无数的大案焦头烂额。
再加上死者多数都持有美国护照,所以CIA派来的特工也参与了其中,让事态更加复杂。
偏偏和其中一具死者遗体一起消失的,还有现场的另一位目击证人,也就是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