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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大的阵仗,着实把一干人等吓得不轻。布暖自然也心慌,怕母亲担心只强作镇定。出得门来欠身一福,“姨母宽心,这里头想是有误会,如濡去解释清楚了便没什么了。”
她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气派,提裙跟他们去了。布夫人和感月急得团团转,布夫人打着摆子吩咐底下人,“快去黔园请冬家夫人和大舅爷,再往衙门给老爷报信,请他想法子托托熟人……”
布舍人是芝麻绿豆的衔儿,凭他要救二品官员,着实勉强了些个。感月脑子转得飞快,如今能说上话的只有蓝笙了。只是不知道他受了那些委屈,还愿不愿意出面调停。且管不了那许多了,去求了他再说。她焯了把桂花油抹头,拔腿就往门外跑。布夫人喊得震天响,“感月,你往哪里去?”
她没回头,边跑边回话,“我找救星去。”言罢已经奔下楼,转眼就跑出了前院大门。
押走的囚徒没有车辇可坐,横穿过光明街进皇城,一路上颇多人注目。布暖窘得厉害,连头都不敢抬。所幸大理寺在皇城内,也少了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供老百姓娱乐这一道。
大唐三司说的是御史台、门下省、中书省。平常三个机构各司其职,有重大刑狱时方汇拢审理。进府衙前她睃了一眼,这三司的官员她都认得,中书省的端木匪人自不必说,以前的上峰。另一个御史大夫曹幌似乎和容与交情平平,尚且能做到公正无私。至于最左侧的门下侍中,不巧得很,正是被容与打压过的鲍羽的父亲。那次她送《辇下岁时记》样本时还作过梗的,分明是睚眦必报的性情。
右手最尊贵的座上坐着位锦衣公子,周正的展角襆头,绯色水纹圈领襕袍。满脸的矜贵自持,便是不说话,仍旧是尊贵不容小觑的威仪。除了现今东宫,不作第二人想。
既然是公堂,少不得原被告皆在场。容与有功名在身无需屈膝,叶夫人头上有诰命的衔儿也恩准免礼,偌大的衙门只有知闲一个人挺腰子跪着。布暖穿过两腋禁军林立的甬道进堂内,目不斜视的给座上人行礼如仪。
三司阁老们让太子李贤面子,纷纷请李贤主审。布暖听上首折扇一合,李贤道,“我不过是监审,越俎代庖坏了规矩。还是诸位阁老断案,我旁听就是了。”
一番谦让无果,堂上御史大夫曹幌拍了下惊堂木,“堂下所跪之人姓什名谁,哪里人氏?”
布暖恭恭敬敬稽首,“回阁老的话,奴姓冬名暖,幽州人氏。后随家下大人迁居涿州,上年辗转来到长安投靠家舅。”
“小娘子,堂上不得打诳语,你要据实以报。”端木匪人道,“现有高陵命妇叶蔺氏,携同其女告你偷梁换柱,拿死囚充入敬节堂,欺瞒朝廷骗取节妇褒奖。居留沈府期间私通元舅,致使其女无端遭沈氏退婚被弃。我来问你,可是确有此事?”
布暖来的路上就料着这两桩事会一齐来,果然不出所料。洛阳旧事倒好敷衍,横竖死无对证,总不见得刨坟挖尸出来对质。但和容与的关系怎么解释呢?要是咬定了没有,怕他们叫宫里女官来验身子,到时候照旧抵赖不掉。左右不是,只得稳了稳心神道,“阁老说的欺瞒朝廷一事,奴曾在兰台和凤阁任过女官。入宫前有专门的内侍至原籍查验,花名册子上的出处也写得清清楚楚。奴绝无造假的嫌疑,请阁老明察。”
听她侃侃而谈,知闲在一旁沉不住气了,插口辩驳道,“巧言令色!诸位青天在上,切勿被她的满口谎言蒙骗。当初她入宫是贺兰敏之使的手段,为了叫她到兰台去,买通了查籍的内史替她篡改了身份。如今贺兰虽死,宫内造册的人总还在,传来一问便知。”
知闲自以为聪明,却不知这番话惹得官家不快。办案有办案到的章程,她想到的,这些见多识广的官老爷基本也都想得到,不需要她来提点。端木匪人是容与好友,上趟在沈家赴宴,被那叶氏搅了好兴致,私底下对她很有成见。这回听她口出狂言,愈发的反感,“堂上未叫你回话,你不得自作主张。这里是刑部衙门,规矩还是要守的。且抛开内侍应讯过堂要走的流程,便是来了,我问你,若人一口咬定无有此事,你怎么应对?”
叶夫人瞥了知闲一眼,叫她稍安勿躁,自己对主审们深深一福,“阁老见谅,小女年幼,又急于举证。有失礼的地方,奴给郎君们赔个不是。请郎君们应允,奴有一事容禀。”
是人总有私心,那鲍侍中忙道,“夫人但说无妨。”
叶夫人觑了觑布暖,“布家娘子之所以拿人充敬节堂,为的是逃避给东都行宫夏中书的亡子守寡。奴早遣了人往东都请夏侍郎,到底是真是假,等人来了一问便知。夏侍郎路上跋涉有时候,郎君们不若先查他们甥舅私通一事。奴家小女受此等冤屈,望乞诸郎君与奴做主。”
布暖心口骤跳,不由抬头去看容与,他脸上竟还隐有笑意,冲堂上几人拱拱手,“想来阁老与殿下都好奇吧!这话不必问她,容与便可作答。叶氏母女所言不假,容与与暖儿确有私情,俯仰无愧,无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