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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独孤如夷没有面见蔺氏,并不表示她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分明是一场体面的寿宴,到最后变成痛苦的煎熬。为了应付众人,她不得不强颜欢笑。心头压的巨石要把她碾成齑粉,她不安甚至惶恐。这个积淀了二十八年的弥天大谎,一旦爆发,将会有怎样惊人的威力?她不敢去想,她的心血,她的儿子,她万丈荣光的人生就要到此为止了。虽然对手老的老死的死,再没人能撼动她沈家主母的地位。但是她守着这空壳,还能剩下什么?
容与会弃她而去,然后她要为自己的行为接受无尽的奚落和嘲讽……寒意徒然窜上来,还有容冶,这个沈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曾经被她的乖张跋扈排挤得无处容身的嫡长子。会不会重新回来掌控大局?到时候她要在他们手底下讨饭吃,她如何应对?
好不容易撑到天亮,宾客散了,她倒在胡榻上,简直虚脱了一样。
尚嬷嬷在一旁小心伺候着,知道女客们大惊小怪的谈论独孤刺史的长相,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她闭眼躺在那里,攥紧了拳头,像使尽了浑身的力气。突然坐起来,狠狠道,“独孤家为什么没有死绝!若是当年朝廷把他们满门抄斩,就没有今天的事了!他们兄弟偏又长得这么像,真是坑死人了!”
尚嬷嬷也无奈,“人算不如天算,怎么办方好呢!六公子是个明白人,总要追查下去的。万一有了眉目……”
“他虽不是我亲生,但养育之恩大如天。他若有良心,就应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照旧过他的太平日子。”蔺氏道,想想又哭出来,“我在他身上费了多少心思,他要是想去寻他生身父母,先把我这二十八年来的感情还给我!”
尚嬷嬷忙道,“你别急,那头没消息,咱们自己别先露了马脚。你自己的儿子,脾气秉性你还不知道么?六公子最是重情义,这母子的缘分岂是说断就断的!”
蔺氏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正因着我知道他的秉性,所以才乱了方寸。他如今什么撂不下?你知道昨晚上的事么?他和布暖单独在醉襟湖上呆了半个时辰,只怕又纠缠到一处去了。”
尚嬷嬷很意外,“这事夫人怎么知道?”
她叹了口气,“我防着他这一手,早派人埋伏在园子里了。果然不出所料,他们还没断,又给续上了。你说现下独孤家的人出现,于他来说不是正中下怀么!他和布暖的烂摊子要收拾,最好的出路就是证明他不是沈家人,这样他们在一起便没有阻碍了。”
尚嬷嬷觉得她想得有点悲观,“六公子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孝顺咱们都瞧在眼里的。他不能只想着大小姐,连母亲都不要了。”
蔺氏躁起来,“他都快要疯了,还在乎我这母亲么!我想起他和布暖的事就头疼,真是上辈子的冤孽!”她扶住额头直揉太阳穴,“我听说他连衙门里的事都不太问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打算。原本就是一团乱麻,知闲那里不肯罢休,现在又冒出了独孤家的人。这下子可好,都凑到一块儿来了。”
尚嬷嬷道,“该来的,早晚总会来。所幸这种事情空口无凭,因为长得像就说是兄弟么?这论调告到含元殿上去也是白搭,谁能相信?”
蔺氏沉默了阵道,“多亏了那时候把他身上的胎记毁了。虽有些欲盖弥彰,但总比明明白白的证据放在那里强些。这么多年了,那个送孩子的仆妇九成是不在了。他们拿不出证据来,又能奈我何?”
说起胎记,尚嬷嬷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真是不得不佩服蔺夫人的手段,稚子无辜,就为了盖住他的胎记,她忍心拿烧红的瓦块去烙他。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一连发了几天高烧,险些连小命都没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心里还一阵阵泛疼,而她确是一副庆幸的姿态。做母亲做到这个程度,的确要叫很多人望尘莫及。
其实就目下的局势而言,若能看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尚嬷嬷试探道,“我瞧六公子和大小姐也怪可怜的,两个人经受了那么多。前阵子又闹得这样,不是仍旧分不开么!”
蔺氏冷冷瞥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就算《户婚律》管不住他们了,你以为他们就能踏踏实实在一起么?告诉你,到时候唾沫星子都淹得死他们!我这是为他着想,他当局者迷,我不能眼看着他把锦绣的前程葬送了。”
在她眼里,大概没有什么比高官厚禄更重要了。尚嬷嬷了解她,知道眼下说什么都是白说,便缄口不语了。
蔺氏又抬起眼来,“叶家这会子有什么动静?”
尚嬷嬷道,“叶家男客自然都回去了,就只叶夫人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