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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大姐被他这一记老拳掀掉了半颗门牙,损失了碎钻半克拉,鼻血顿时长流满襟,他蜷在地上,狼狈地咳成一团:“我……我没办法。”
“是啊,没办法,”林静恒说,“要是所有人都知道要大难临头,怎么浑水摸鱼?怎么低价囤积物资和武器?别说折扣了,陆兄你的机甲大概一台都不会往外卖了吧?”
“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星盗动静的,你明知道凯莱亲王会卷土重来,明知道这个星盗袭击会是什么规模,凯莱、北京……那么多人帮过你、拿你当兄弟,替你牵线搭桥,你一句示警也没有,自己躲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独眼鹰的嗓子破了音,“你是人吗?!”
“我有什么办法!”臭大姐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我不是你财大气粗的陆爷,我也没有那么大能耐去搞军用机甲!这事我告诉一个人,就等于告诉所有人,联盟政府是废物,那时候第八星系所有人都会疯,你们都会出来抢物资、囤武器,谁不是只管自己,不管别人死活?!万一有人盯上我的行踪,我没有技术跟你们去较量,可能连这个地下航道的秘密都保不住,消息走漏一旦传到了域外,那些海盗们又会干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就没人能预测了!我不做好万全准备,我怎么活?这些人……这些一辈子连个身份证都没有的人怎么活?你告诉我!”
独眼鹰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大半辈子的家当全在凯莱星上,逃亡路上,他一直强压着自己不去想、不去惦记已经发生、无法改变的事,假装潇洒得若无其事,但怎么可能真没事呢?他生于凯莱、长于凯莱,年少时带头反抗过凯莱亲王的暴/政,曾和无数有名无名的英雄们并肩作战——凯莱星上不仅仅有他将近两百年攒下的家业,还有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最热烈的记忆。
哪怕早一天、早一个小时告诉他……
臭大姐声嘶力竭:“换成你是我,你就能义气得大公无私吗?站着说话谁都不腰疼!”
独眼鹰从来都觉得“农夫与蛇”这个故事里的农夫脑子有坑,万万没想到,自己也客串了一把,他信奉丛林法则,少有什么能触动他,臭大姐那个声泪俱下的“彩虹病毒”的故事触碰了他稀少的恻隐之情,现在看来,完全是心肝喂了狗。
独眼鹰恨不能活剜了臭大姐,一把掏出了平时别在身上的激光枪,对准他的脑袋:“这事该有个说法。”
臭大姐自卫队的卫兵“呼啦”一下涌了进来,把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各式各样的枪口对准了不友好的客人。
臭大姐扭头把流进嘴里的鼻血呸在地上:“独眼鹰,我拿你当朋友,你给脸不要,你是不是忘了这是谁的地盘了?”
林静恒站直了:“这是谁的地盘?”
臭大姐被他这意味深长的反问问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还不等他回话,行政楼的地面忽然震颤了起来。
林静恒吝啬地一笑,拍了拍胳膊上的机械手:“这行政楼地下还藏了一架机甲……三个能量核,还是重型机甲呢,是秘密武器吗?”
臭大姐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还不明白?”林静恒冲他一低头,“所以你到现在也没想通,我那架小机甲为什么有那么大的精神网,对不对?”
臭大姐震惊得舌头打成了蝴蝶结:“你……你……你……”
“因为我用的不是那台小机甲上的精神网。”说话间,整个楼都开始摇晃,地下的怪物好像听到了谁的召唤,苏醒过来,发出“隆隆”的叹息声,顺着墙体和管道而上,林静恒笑了,“不如你现在说说,这里是谁的地盘?”
这时,一个自卫队的人通过基地内网发来警报:“老大!机甲库……机甲库里闹鬼了!刚才它们集体往前走了一步,自动上了导弹!没人碰啊!”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缴械,把整个地下航道和所有空间站的控制权都交出来,要么我只笑纳你这几台不错的机甲,把你这人满为患的破地方炸成渣。”林静恒旁若无人地走进荷枪实弹的卫兵们中间,“你喜欢哪个?”
此时,基地里无知无觉的人们并不知道,不远处的行政楼里正在进行一场事关他们生死的讨价还价,感觉到地面的震颤,缺了门牙的老头毫不在意地对陆必行一摆手:“没事,这鬼地方,不定又哪出问题了,三天两头要震一震——你接着说。”
夕阳红老年打手团们冲突的根本原因,是豁牙老头和隔壁瘸腿老头因为一块能源板起了矛盾,空间站超负荷运转,能源系统规划极其乱套,大部分都供养机甲去了,居民每天供电都要限时。很多人自制了简陋的光能源板——大约也比原始人的太阳能电池高级不到哪去——难看的能源板支得到处都是,抢夺来自上空能源塔的能量,因为居住密集,难免互相挡光,三天两头要互相干上一架。
“补给站上面的核能源塔应该是九百年前星际大航海的时代留下来的,”陆必行三言两语间,已经利用自己多年来调/教小流氓的经验,和冲突双方打成了一片,手里端着瘸腿老头给的热茶汤,旁边豁牙老头则正拿着打架用的菜刀给他削苹果,陆老师在大街上开了个临时的科普讲座,跟人聊得热火朝天,“星际大航海时代的一大创举就是这种‘人造恒星’,当年这个叫做‘种太阳’工程——怀特,你们几个别光傻站着听热闹,记笔记——这里面储备的能量足够支撑上万年,即使空间站被废弃也能源源不断地发光发热,能量来源不是问题。我刚才看了,你们整个基地的能量供应,用的还是最早给过路机甲和商船充电的能量系统,充电器能支撑一个城市的人吗?效率太低了。民用能源和机甲库也完全没必要分开,机甲日常起落的冷却装置能支撑一个热电站,够你们用了,没地方放可以做成悬浮的。”
豁牙老头把坑坑洼洼的苹果递给他,嗤笑道:“小崽子,说得倒轻松。”
“本来也没什么,”陆必行说,“空间站那么多机甲,没有日常维护的机器人修理队吗?只要方案做好了,也就是给修理队修改个程序的事。”
瘸腿老头:“说得这么厉害,你是干什么的?”
陆必行谦虚道:“只是个教书的。”
一众老头老太太们哄堂大笑,感觉现在的年轻人吹牛越来越不打草稿。
“吹了那么大的牛皮,我以为你是沃托研究院的航天专家呢?”
“小鬼,你种过几个太阳?”
“你以为热电站是发面饼吗,说团一个就团一个?”
陆必行脾气很好,被老头老太太们边嘲笑边动手动脚也不生气,跟众人一起笑了一通,把苹果切成几块,分给了几个开不得玩笑的学生,塞住了少年们准备反唇相讥的嘴。
这时,有一个老太太伸出拐杖,敲了敲他:“小孩,你说得这么热闹,能把那个修好吗?”
陆必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只见狭窄的街道中间,有一个悬空的三百六十度大屏幕,悄无声息地立在那,像是死了好多年。
“我年轻的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跑一趟货,活着回来,然后坐在广场上看一场电影。”老太太说,“大概五十多年前吧,据说是磁场干扰还是什么,坏了,再没亮过,现在外面局势紧张,基地里不敢对外通讯,没有信号,连电视也没得看,我们这帮老东西没事干,只好每天找碴打架,你这牛皮吹得上天入地的,能让它重新亮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