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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心眉眼生笑,娇俏着神情动作弯腰包了那几样零嘴儿,“今儿我瞧你甚好,有女儿家的样子。”话在嘴里过完,便扭过腰肢往南去了。她对陶家小老板陶小祝的心意,可见一般。
苏一暗生笑,她何时有过女儿家的样子?不过是这事儿称了她的心意,心上欢喜,嘴上也不吝啬便夸她两句。瞧她甚好?什么甚好?有女儿家的样子就是甚好?
苏一咽下嘴里的兰花豆,不等周大娘再拉着她说话,招呼一声儿也去了。趁这当口儿,给她爷爷苏太公打壶酒去,晚上回家烫了,壮一个酒足饭饱。此间日子清贫,酒不是顿顿都有的。这是凑兴致的东西,三五日有一顿已是不错。
苏一背手颠着步子,往南半里地儿拐进右边接的巷子里。找到她惯会去的一个酒家,在门槛外吆喝一声,“老板,来壶桂花酿。”也算是熟门熟路。
酒老板热络地给她打酒,劈竹圆通长柄勺儿片进酒水里,舀半勺,“今日不是发工钱的日子罢?”
苏一看着他把酒往一掌大的陶壶里倒,“吃酒还得挑日子?没有工钱就不吃酒了?我可听得出,您这是寒碜我呢。”
酒老板笑,拿木塞儿塞了陶壶眼儿,“那就是我的不是,多给了你一两,算是赔罪,你瞧着可好?”
“自然是好。”苏一也笑,摸进腰间捏出铜板来,一一数过了送到酒老板手里,接过酒壶,“吃了酒,这酒壶回头我还给您送来,不留您的。”
这又赶着时间,拉呱两句就得走。苏一把酒壶抱在怀里,步步生风地回到铺子。彼时陶师傅还在交椅上歇晌,这会儿已经不见了人影,怕又是有事出去了。现时铺子里只有陶小祝和周安心,两人在两把交椅上坐着拉呱儿。陶小祝吃着八珍梅,周安心则耐着性子剥着瓜子壳,把仁儿一粒粒往嘴里送。见着苏一回来,陶小祝转头问她一句,“跑腿儿的事都安心给你做了,你做什么去了?”
苏一用束腕喇叭袖遮住酒壶,直直往自己的工桌小杌边去,“也没什么,一时嘴馋,在周大娘那吃了碗豆腐脑儿。倒不是我躲懒,全心为着师哥和安心妹妹能见上一面儿,说说话也是好的。你问问安心,可是她自己要来的?”
周安心手剥瓜子壳,暗暗把下巴又收了几分,低眉敛目。苏一说的正是她的心意,她自然不驳,但也碍于矜持不能顺话续稍儿。脸上一番羞怯怯的神色,起了身跟陶小祝辞过,“回头得空再来看小老板,今儿我便回去了。我娘一人在街北做卖卖,心里记挂。”
苏一坐到自己小杌上,把酒壶搁进桌下篮子里拉布遮上,不管那厢你来我往的送客礼。等陶小祝回来,她已经拿起了自个儿的铜锤子开工干活了。那陶小祝又一脸八婆的神情,嘶啦着气息靠到这边儿来,对苏一说:“她说周安良要去沈家提亲,你知道这回事么?”
苏一停下手里的铜锤子,呆目半晌,“周安心说的,大概就是有这回事吧。”这事儿一直疑疑惑惑悬着,谁知道其中真假。这世道风气稍紧,外放的事儿做不得。便是人家小儿女郎有情妾有意,也没有出来散播张扬的道理。
陶小祝往苏一工桌边儿坐下,搭手在桌沿儿上,“这沈家三小姐你师哥我倒是见过,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秀色可餐,真个瞧得上那穷秀才周安良?依沈家那样的家世,最次之也该配个知县才过得去呢。莫不是这周安良读书读锈了脑子,自作多情而不自知?”
“是不是如此,等明儿他提了亲,沈家给了信儿,也就知道了。”苏一提起铜锤子,“这世道什么事没有,挡不住就有那眼拙的,要与周安良比翼双飞日日欢呢。长得秀色有什么用,怕是山珍吃多了,没那脑子想后头的事,偏要碰一碰世俗这一道杠,来个情比金坚呢。”
陶小祝撇撇嘴,“你倒看得透,我偏不觉得这事儿能成。八成是周安良那小子自称的有情,人家沈三小姐,能图他什么?”
“图他什么?我是没走过这趟道儿,不知其中滋味儿。都说这世间最叫人迷眼犯糊涂的就是情/爱二字,就这两个字最是说不准。周家是穷,周安良也是个窝囊的,但你别忘了,他有一副好皮囊,还有个前程似锦的生员身份。沈家小姐一时迷了眼,也能当他是个宝贝。当然,这便就是眼拙,成亲后大不会有好日子过。”苏一琢磨手里银块的形状,一边絮叨,罢了又说:“我也不该和你说这个,你是瞧人家癞蛤/蟆叼着了天鹅肉,心里妒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