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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一个月里陆兵性格变了不少,人也憔悴好一圈,却不忘盯着陆沉鄞好好读书。
暑假过后,陆沉鄞继续上学,陆兵在田里忙活。日子看似又重新步上轨道。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处事态度和方法,陆兵这人本来就比较闷,也比较粗心,不像李芳,事事都能打理好也能盯好孩子的学习。
爷俩几乎没什么交流,也找不到什么话题。
偶尔吃晚饭的时候陆兵会问问他,最近上课听得懂吗,陆沉鄞点头陆兵也就信了。
其实那段时间陆沉鄞的成绩非常不理想,上课无法集中精神,也没心思做作业,老师找他谈过不止一次,他也如实相告,希望老师不要告知家长,他只是需要点时间。
母亲希望他好好读书,那么他肯定会好好读书。
陆兵靠卖西瓜赚了些钱,但和村里其他人家比起来他们真的是穷的叮当响,一个人靠种地背负起一个孩子有些吃力。
冬末时陆兵开始变得有些嗜酒,常常喝得满面通红,酒气熏天,但还好他就算喝醉也不会发酒疯,就是爱唠叨,喜欢拉着陆沉鄞罗里吧嗦,平日里放在心里的话借着酒劲都说出来。
他说:“儿子啊,我能帮你也只有给你交交学费了。”
“你自己要努力,你妈妈一辈子就盼你能有出息,以后要是像我们,这辈子你都活得窝囊。”
“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啊......”
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这句话直到现在陆沉鄞也想不明白。
李芳去世一年后的秋天,陆兵带了个女人回来,三十五岁左右,有点微胖。
那女人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
陆兵让那女人进屋,回头拉陆沉鄞进他的房里说话。
陆兵说:“你妈走了,我一个人日子过得辛苦,总要有个伴,你许阿姨以前的伴出意外走了,她人挺好,爸爸打算和她过日子,外面那个小姑娘是你许阿姨的女儿,才四岁半,以后就是你妹妹了。”
陆沉鄞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握成拳,憋着气看他。
陆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爸爸知道你不开心,但爸爸一个人真的太累了,那么多活那么多操心的事情,太累了。”
“那我不读书了,我去帮你干活。”
“你瞎说什么!我挣钱就是让你读书的!”
“可我不要她做妈妈!”
“她不是你妈,我也没让你认,叫声阿姨就可以了。”
陆沉鄞推开陆兵跑出去。
他躲在山丘后的竹林里大哭一场。
第二年,那个女人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孩,取名:陆光海。
陆沉鄞虽然对那女人没什么好感,但也不算排斥,这一年多相处下来,她没做过为难他的事情,算不上多亲昵,但也客客气气的。
2007年,他初三最后一年,陆兵外出接零活被钢筋戳中右眼,急送医院,一养就是大半年。
那女人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照顾陆兵,实在忍无可忍,从医院回来拿东西,看见陆沉鄞在烧饭准备带去医院给陆兵。
她夺过他手里的铲子哐当一声砸在水泥地上,“你也十五岁的人了,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知道吃喝拉撒吗!考什么学校!还不如早点去干活赚钱,你知道你爸这病花了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们要连饭都吃不起了吗!”
陆沉鄞站在那里,十五岁的他个子已经超过了那个女人,他一言不发,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你瞪我干什么!读书读书,你上高中的学费谁给你付?我告诉你,我可付不起!我自己的孩子也要上学,顾不上你。”
陆沉鄞捡起铲子,打水清洗,说:“我不用你管。”
女人一听火气更大了,“我不管你你现在能活这么好?没有我,你们陆家能过得这么滋润?”
陆光海放学回来见母亲和哥哥在争吵,他不知道该帮谁,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
陆沉鄞瞥见他,对还在喋喋不休的女人说:“光海回来了。”
陆光海很喜欢他,很粘他,但陆沉鄞心里总是有疙瘩,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喜欢。
陆沉鄞参加中考了,也收到录取通知书了,但是同时,陆兵还没恢复,不能工作,家里一切的开支都是那个女人在支撑。
他把通知书压在抽屉最底层。
面对现实,他选择放弃。
陆兵知道后张了张嘴,道不出半句责怪他的话。
陆沉鄞说:“爸,真的没办法了。”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2008年春,陆沉鄞去田里播种,陆光海依旧屁颠屁颠的跟他后面。
陆沉鄞自己要干活还要分心照顾他,对他说:“你回家去,别在这里玩。”
前阵子下了暴雨,河流涌动凶猛,村里因为失足落水溺毙的孩子不占少数。
“春天了,就是出来玩的。”陆光海把书包一甩,跟着他下地。
陆沉鄞:“你别到处乱跑。”
陆光海后来是被那女人揪着耳朵吊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