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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些用来装鸡蛋的纸质蛋托和箱子,平时就放在这个位置,张巧珍此前就见过,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纸箱应该是空的。
可是,这些不小心被推倒的箱子却很重。
张巧珍连忙躲朝一边,定睛看时,整个人都被吓得呆住了。
全是鸡毛,还有一团团裹在其中的污垢和杂物。光是在自己能够看见的鸡毛表面,就混杂着多达十几个鸡头。尽管张巧珍不是法医,对于痕迹学也没有研究,但她还是能够凭着经验看出来,这些鸡头都是硬生生被折断,然后从鸡身上啃下来。
最可怕的是,不少鸡头还有被嚼过的痕迹。牙印非常清晰,眼睛也是一片模糊,坚硬的鸡嘴壳大张着,形成一个个诡异的“V”字。
鸡毛上带着血,显然是从鸡身上活着被扯下。村子里杀鸡都是先放血,然后用开水烫鸡毛,轻而易举就能把毛褪掉。毛根部位连带着不少被扯下来的肉丝,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张巧珍很是反胃,想要呕吐。她屏住呼吸倒退了几步,却把摆在身后的另外一个纸箱再次撞翻。里面同样滚出来大量鸡毛,还有好几只啃剩下的鸡脚。
直到现在,张巧珍才忽然发现,笼子里的鸡数量少了一些。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察觉。尤其是走廊通道尽头的那个鸡笼,几乎完全空了。
被恐惧震惊的人,思维往往会出于短暂的空白。此时此刻,张巧珍的视听能力突然变得无比敏锐。
她感觉到,走廊通道侧面的杂物间里有人。
是的,那里肯定躲着一个人。
距离很近,大约十多米远。张巧珍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很沉重,明显是努力控制着。那里是堆放铁锹之类工具的地方,没有光线,一片黑暗。可就是在那里,张巧珍感觉到一种如同墓地般死寂,甚至会让自己灵魂空洞的存在。
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熟悉感。
那是自己的男人吗?
疑惑从大脑里一闪而过,无比强烈的恐惧取代了它,占据了全部的思维空间。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张巧珍已经不再去想什么电话,还有装着莲藕炖排骨的保温瓶。她转过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拔腿就朝着停在外面空地上的面包车跑去。
不管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在对于生存的念头压倒了一切。张巧珍此刻只想离这里远远的,完全是凭着人类本能在行动。
她歪歪扭扭地跑着,不小心失足踩了个空,连忙用双手扶住墙壁,才勉强稳住步伐,保持平衡。杂物间里的那个东西动了一下,张巧珍听见身后传来铁器之类物件从高处掉落下来的“哗啦”声。她跑得更快了,害怕到根本不敢回头。
一边尖叫,一边从通道里奔逃出来。张巧珍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跳进驾驶座,拧转钥匙。她丰满的胸脯上下起伏,眼神依然狂乱,无比恐惧,无比迫切地死死盯住正前方敞开的养鸡场大门。
“快啊!该死的车,你倒是快点啊!”
张巧珍丝毫没有发觉鼻涕眼泪在往下掉,这种时候即便是哭也并不觉得羞人。还好,面包车虽然老旧,性能也还不错。就在倒后镜里出现一个黑乎乎影子的时候,张巧珍已经松开离合器,右脚狠狠踩下油门,在无比剧烈的引擎怒吼声中,面包车疯狂冲出了鸡场大门。
天空中稀稀拉拉落下了雨点。
这是一个混乱的季节。酷热与阳光并不代表全部,在你最不经意,也根本不会想到需要带伞的时候,往往就开始下雨。
王福寿站在敞开的养鸡场大门口,默默注视着在黑夜深处远去的那两盏红色车尾灯。
他身上赤裸着,连裤子都没有穿。
浑身上下都是血污,很多鸡毛粘在身上,与血块凝固在一起。
腹部膨胀得厉害,从侧面看,高高隆起的肚皮与身体脊骨之间,直线宽度大约在八十公分左右。整个腹部就像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球。表面皮肤被撑得很薄,原先棕黑色的表皮已经出现了裂纹,露出下面粉红且略带白色的肌肉真皮组织。密密麻麻的血管如同树根般盘绕,随着呼吸节奏上下起伏。
王福寿手里拎着半只吃剩下的鸡。
张巧珍开车进入养鸡场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自己老婆来了。
这副样子根本没办法见人,他也根本不愿意老婆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