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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暖的思绪沉浸在其中。犹记得前世,北堂兵反正是大齐内乱的时候,难不成这一辈子也一样?天京即将陷入内乱之中?顾兰的到来,难不成是一个信号?
她不停地反问着自己,也不停的揣测着,面上神色却是一丁点儿变化也没有。“谢游之究竟是让你来当说客,可还是让你来跟本家主示威?我原来就说过这商场之事,素来都是各凭本事的,他谢游之既然这么有能力,何必求人给他一线生机?”她觉得顾兰很奇怪,无论是行为,还是语气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就像是故意的。
“顾州?”楚云暖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顾州,这一位顾公子,曾经和白严合作,想要对付南堂,只不过后来被她给截了胡气而已。
顾兰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她垂头抿了口茶,撇嘴,很嫌弃道,“茶都凉了,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宠信换一杯。”
她身边一个绿衣服的婢女应了一声,然后手脚麻利的收拾好杯子走了出去。这个时候顾兰仿佛卸下了浑身的伪装,她的笑容异常明艳,“哥哥说得对,果然什么都瞒不了楚家主。”固然这一次前来江源府,一则是为她夫君谢游之,二则就是想见识一下让哥哥无比忌惮的南堂楚家家主究竟是什么人,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来江源府传信。顾兰端起方才很嫌弃的花茶,“我大哥让我告诉家主,天京异动,请即刻启程回京!”
顾州也算是隶属赵毓泓一派,现在能告诉她这样的消息,天京城恐怕是真的乱了。
楚云暖的食指在杯沿上滑动,只不过,顾州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来传递消息的。
“楚家主,我好歹也是不远千里来给你传信,你就不尽尽地主之宜吗?”
这丫头还是同样的高傲,顾公梅之女,果然没有辱没她家族的名声。这小丫头从开始说话的时候看似倨傲,实际上却是一点一点将她得知的消息透露出来。楚云暖回想起被她支出去的婢女,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在唐梦瑶眼睛里颇得谢游之喜爱的夫人,恐怕不是这样,她身边居然有眼线!这顾兰平日的生活恐怕不如外面那般光鲜亮丽,所以才会装得这般倨傲,来掩饰自己平时里的不如意,她这性格还真是够别扭的。固然顾兰本人并不像唐梦瑶有所认识的那样,这倒不是说唐梦瑶看人不准,实在是陷入情爱的女人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
楚云暖随口道,“寒冬腊月的,也没什么好看的,再说江源府也不是我的地盘,等日后我回了南堂再好生招待你,那边风景秀丽。”
“风景秀丽……”顾兰喃喃重复了一遍,眉眼里添了几分寡淡,“总归是陪着看风景的人不一样。”
语调低沉,几不可闻。
各人自由各人缘法,楚云暖也不好得多问,更不好的多说。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方才好一身低迷的顾兰顿时变得尖酸刻薄起来,她的声音尖细,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怒之色,“今晚你南堂世家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把红顶商人压的透不过气,我夫君不过是在为大家鸣不平。你有本事就去折腾整个南堂的红顶商人,何必揪着我夫君一个人不放,你这分明就是小心眼的。”
这一瞬间楚云暖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眸光一瞥,看到了屋外正蹁跹的衣角,那是被顾兰派出去的婢女,谢游之的眼线。
不,或许不是谢游之的人。
楚云暖有心试探,于是顺着顾兰的话说道:“谢游之搞出一个户市商会跟本家主打擂台,还想让我高抬贵手放过他,南堂混不下去,这江源府他也别想呆下去。你回去告诉他,南堂世家不是他能撼动的!谢夫人虽然是天京贵女,但嫁了一个红顶商人就该知道我南堂的规矩。本家主看在顾大人的面子上,没有跟你多做计较,你若是再如此纠缠不休,就别怪我这人不将情面!”
花厅里继续传来两人的争吵之声,顾兰的愤怒,楚云暖嘲讽……一时之间让刚走到门口的婢女有些发愣,她凑在门边侧耳倾听,各种声音传出来。正在她再想窥探里头的情形时,顾兰泉怒气匆匆的城里偷跑出来,她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楚云暖你不就仗着你的家家世欺负人,我顾兰也不是好惹的!”
顾兰也算是出身中贵,家中父母疼哥哥爱的,这一下子可好了。婢女眼神有一些微妙,却还是紧跟着劝道,“夫人,那楚家主性格就是如此,你想想看少爷?江源府的生意做不成,南堂那边又被那唐梦瑶打压,就怕老爷他,少爷他说不准就会和唐梦瑶……夫人,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你最是贤惠,就委屈一下,跟楚家主服个软。”
她这一番话明劝暗贬,倒是把顾兰的火气给劝出来了,她怒喝一声:“你到底是谁的丫头?楚云暖如此折辱我,你竟然还帮她说话?你个臭丫头,看我回府怎么收拾你!”顾兰脸上的怒色毫不掩饰,只不过一双眼睛异常平静,“楚云暖,呵,不就是仗着自己楚家人的身份,我到要看看,没了她依仗的这些东西,她有什么好骄傲的。”
婢女委委屈屈地跟在顾兰身后离开,整个人看上去是静若寒蝉,害怕得紧,可是顾兰看不到的地方,她却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楚云暖就站在隐蔽之处,看着主仆两人演戏,小婢女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却轻易挑动顾兰的怒火。用唐梦瑶和谢游之曾经的关系来说事,最能让女人嫉妒,这一嫉妒就容易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楚云暖转身,轻声说道,“派人去看着那小婢女,瞧瞧她背后的主子是谁。另外通知宿壁,让他尽快去查清楚天京近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
她有预感,天下要大乱了。
顾州会弃暗投明她倒是有些不相信,但是她却相信顾州让妹妹顾兰带过来天京有异变的消息,最让她在意的还是顾兰离开时看似负气的一句话,天京有变,只怕南堂也会随着这一场变化而岌岌可危。
赵毓珏,他究竟在天京做了什么?
红梅如血,开得异常漂亮,楚云暖暖抱着暖炉斜倚在软榻上,脚下银霜炭烧得啪啪响,空气里带上了若有若无的香味。忙碌了许久的赵毓璟在这时姗姗来迟,他进屋之时抖落了身上的雪花,早有识眼色的婢女上前将他身上化掉的雪水擦干净。
赵毓璟手里拿着的正是一大束红梅,开得正好,入屋之后一室芬芳。他一边吩咐婢女去取了瓶子插好之后奉上,一边将双手和身体烘暖,坐到楚云暖身边。
楚云暖正在瞧着一本戏折子,这也是赵毓珏所作,她越看越觉得津津有味,口齿生香。她懒懒的抬了抬眼眸,目光落到眼前的红梅之上,“这梅花开得好。”
这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缟仙扶醉跨残虹。
她细细赏玩,“你不是忙着审问爨奇珥去了,怎么有心思折梅花回来。”
赵毓璟咳嗽一声,似掩人耳目一般说道,“我回来的时候有支梅花刮在了衣服上,我瞧着这梅花开得正好,就顺手拿回来了。”
楚云暖似笑非笑,“哦,顺手?”
赵毓璟觉得不自在极了,他正色道,“嗯,顺手。”
楚云暖却是觉得格外好笑,笑过之后就是暖心了。她隐约记得前天,自己只是随口夸了一句想要出去赏梅,然后又嫌这边天气太冷,懒得出门,赵毓璟居然这么快就带着一枝梅花回来。她可以想象,在外边办事的瑞亲王,突然去折梅花时,旁边人戏谑的目光,那时他指不定会如何尴尬呢。楚云暖扑嗤笑了一声,也不揭穿她,“你说是就是吧。”
面对她戏谑的目光,赵毓璟鼻梁上浮现一抹通红,然后双手捏住楚云暖的鼻子,“小没良心的,我这是为了谁,你居然还嘲笑我。”
楚云暖笑得眉眼弯弯,身体向前倾过,嗅着艳丽异常的梅花,雪白的手指映衬着嫣红的梅花,因为身体的倾斜衣襟微微打开,露出了里头一抹叫血气方刚的男子无法控制的旖旎弧度。
赵毓璟只觉得鼻头有一些痒,他侧过头,用指腹一捻,一片红色,暗道自己丢脸了,而后飞快扯过一方丝帕匆匆擦拭了一下鼻尖,这边才转头,佯装镇定的和楚云暖继续说话。
楚云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赵毓璟的不对劲,她伸出食指点着一片梅花,“爨氏的宝藏,你找得怎么样了?”
这几日赵毓璟顺着爨奇珥说的方向,找到了地宫里存放爨氏藏宝图的位置,也找到了所谓藏宝图,对于爨氏国宝是什么也大致是有了一个揣测,但是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他吩咐人将那一张藏宝图给送了进来,楚云暖低头瞧了一眼,这张图画的很奇怪,上面乌漆麻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你这是被爨奇珥给耍了吧,就这还藏宝图?”
她印象里藏宝图的模样应该是像逐鹿图那种,这个东西吗?很明显就是一小孩的涂鸦之作。
赵毓璟故作神秘,“你再仔细瞧瞧。”
楚云暖一怔,将画捏在手里反复翻看,“这个味道——”她顿了顿,眉毛一挑,“桐油?!”
桐油的味道十分刺鼻,只要闻过一次,那永远都不会忘记。
“水中水,火中火……若是桐油的话,倒也是可能的,只不过……”
“只不过因为这个亡国,有些滑稽可笑了。”赵毓璟说道,在拿到爨奇珥说的这个东西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可笑。
菏泽,爨氏,竟然是因为桐油而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