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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国公夫人沈氏是白国公的发妻,她是白国公未发迹之前在当地娶的富绅之女,白国公当初一直靠着老丈人接济过活,所以对沈氏颇为尊敬和忌惮。听闻沈氏年轻时是一个赫赫有名的铁娘子,也曾抗着大刀上过战场,老了以后就渐渐在国公府修养身息,学起京城贵妇那一套做派,架子拿得十足,到比天京许多老牌贵族的面子大,可惜礼仪做派有些不伦不类。曾经许多人都看在他们背后受宠的白皇后的面子上,不和她计较,这老太太反倒以为自己是京中翘楚,时时刻刻拿着规矩二字压人。这老太太年轻时比一般人厉害多了,可惜年纪越大越拎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转眼之间,就到了门口。
楚云暖一眼就看见,白国公夫人沈氏一马当先的站在楚宅正门口,她满头银丝容貌之间倒是和白蓁蓁有三分相似,只不过她的额头更宽,而白蓁蓁眼睛更大而已。她笔直的站在那里,袖子上绣着暗花纹,闪着一缕一缕的光泽,旁边站着一个身穿花缎织锦海棠衣的中年美妇,再后面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妇,一头乌油油的头发绾成一个近香髻,上面插着宝蓝色的孔雀流苏步摇,后脑勺是一朵白玉花,一身芙蓉衣,下着内造的雪缎百褶裙,眉眼慵懒,形容妩媚,真有几分粉腻酥融娇艳滴的味道。只一眼她就看出这个人应该是白屏的妻子,白国公府中西府的真正的大管家——刘雪绒。这三个人中,刘雪绒站在最后面,可她的位置很有意思,恰好在两人中间,可以在背后出谋划策。刘雪绒手段很高超,白屏在外面无论怎么混,回府之后,在她面前却是异常乖顺。
楚云暖微微一笑,八面威风的走了出来,“国公夫人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情吗?”她姿态摆得很足,一派大家之风。
沈氏那边原本还端着架子,等着楚云暖给她行礼,然后将她恭恭敬敬的请进门,哪晓得楚云暖只口不提此事,反而带着七八个丫鬟在门口堵住,做派之间皆是不欢迎的意思。沈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暗亏,张口就道,“长辈来访,你不把人请进门,就把人堵在门口,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你的规矩呢?”
楚云暖很惊讶,“哪儿有长辈?现在楚家就我年纪最长,其他的长辈都入土了,国公夫人在哪儿瞧见他们的?”沈氏脸黑了下来,楚云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国公夫人说的是你呀,恕我眼拙,还真没看出来,你——”她顿了顿,十分挑剔的上下打量着,似乎是在考虑用词,“跟个女土匪似得,本家主还以为是来打秋风的。”
人群里哄堂大笑。
东大街最繁华的地段从来不缺达官显贵,在沈氏堵在门口大闹的时候,周围不知不觉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人亲眼目睹沈氏是如何在门童请她不进去,反而在门口大闹的种种光辉事迹,想必明日就会传遍天京,被众人耻笑。
“伶牙俐齿,目无尊长!”沈氏怒道。
很多说不过她,又拿她没有办法的任才会这么说,比如当年在南堂要她下跪的唐家老太太。楚云暖笑了起来,绝色的容颜锋芒毕露,生生逼退了万紫千红,一枝独秀,她头上一颗硕大的东珠散发着慑人的光芒,“敢问国公夫人何为尊?诰命品级高于本家主为尊?你几品?”
沈氏虽然在国公夫人的位置上坐了很多年,但是她的诰命依旧是二十几年前当县令的白国公给她挣来的七品安人,按照大齐律令,同一人册封下诰命不可升。百里太后恨不得吃了他们白家,又怎么会给她赐封更高的诰命,故此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七品。这件事情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好在天京的贵族有眼色,开口闭口都称她为国公夫人,并没有提起她那叫人尴尬的诰命,是以她多年也就忘记了。现在猛的被人提起来,她面上似有一丝不愉的。
众人也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国公夫人沈氏的品阶是她们之间最低的,一时间神色格外微妙,更是带着几分嘲笑和鄙视,叫沈氏心中倍感不悦,
刘雪绒素来伶俐,见国公夫人面色漆黑,就知此事不好,连忙笑道,“祖母是长辈,今日只说辈分不谈诰命。”她之前听说楚云暖是南堂来的,又听她了嚣张跋扈、文墨不通的传言,心里就勾勒出一个见不得世面,形容粗鄙的模样,谁知真正的楚云暖竟是这般风姿卓越,一喜一怒,便可力压群芳。就算她一身素雅,浑身芷得头上一串东珠,刘雪绒聚能瞧出其中的厉害之处,楚云暖容貌本就生的绝色,盛装之下将所有人自惭形秽,可她不以容貌自居,素净的打扮将艳丽的容貌压下去三分,倒是显得格外素雅动人,似傲然孑立于枝头的玉兰花。
楚云暖的目光并未放到刘雪绒身上,这叫刘雪绒很是不高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是好几个捂着身体哎呀哎呀哼着的门童,她下意识道了一声不好。果然,楚云暖语气十分冰冷,语气都带着冰渣子,“长辈?有哪个长辈敢打上门来的!”
刘雪绒也算见多识广,也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楚家主见谅,这不过是一个误会。”
楚云暖傲然而立,言笑晏晏,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刻薄,“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我楚于暖的规矩,你敬我一迟着我敬你一丈,伤我分毫着我百倍还芷。你们白家这么不要脸,带着人打伤我的门童,还要我以礼相待,你们还知不知道羞耻这两个字怎么写?今日此事我绝不善罢甘休!”
话才落音,就有十余个手持棍棒的小厮出现在背后,楚云暖朝着门童扬起下颌,“刚才是谁动手打你们的,爬起来给我十倍的还回去!”
沈氏怒喝一声,“楚云暖你敢!”她倒不是担心那几个奴才,而是担心白家威严扫地。
楚云暖退后一步把地方让出来,用行动告诉沈氏,她敢!门童们对视一眼,接过小厮手里的棍子,拎着就朝沈氏带来的奴才身上打过去,楚宅这边人多势众,不一会儿就将对面的小厮打得哭爹喊娘。方才一个个还威风凌凌的,现在就跟落了毛的公鸡一样,可怜得很,反观楚家这边,各个神清气爽。
沈氏看着眼前乱糟糟的这一幕,身体气得发抖,没想到她这边还没找楚云暖做什么呢,就给了这么大一个下马威。沈氏伸出右手,指着楚云暖,“好你个出云暖,你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走,我们入宫,去找皇后评理!”
楚云暖婷婷袅袅的上前,姿态闲适而又优雅,仿佛闲庭漫步,她捏着沈氏的手指,往下一压,言笑晏晏的,却陡然叫沈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白皇后禁足呢,不如我们去找陛下评评理。”
这满天京的,谁不知道她楚云暖最得永乐帝宠爱了,跟她去找永乐帝评理,那不等于以卵击石。沈氏心里清楚最后的结果,伸着手指十分愤怒的指着楚云暖,然而她轻轻一瞥,却让沈氏反射条件的将手给收了回来,“你仗势欺人!”
楚云暖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十分可笑,白家仗势欺人的事情做的多了,怎么现在轮到她们身上就受不了了,当初受了冤屈的那些人又该如何?她眼神里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叫她们面红耳赤,但是更多的是愤怒,他们白家人一直高高在上,天京城谁不给他们面子,现在被一个小丫头打了脸。沈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目光跟钢针一样锐利,恨不得吃了楚云暖。
钱氏见状不好,连忙轻声道,“老夫人,我们今日是来寻江儿的。”
是了,她的孙儿还在楚云暖手里头。沈氏压下滚滚怒气,自觉用了最客气的语气说话,仿佛是开恩一般,“楚云暖看你是个小辈,我就不和你计较,白江呢,你把他抓哪儿去了?”
这么快就知道白江被他抓了,这白家人消息还挺灵通的。楚云暖睁着眼睛说瞎话,“白江,白四公子吗?我可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