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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喜顺娘点头。
一早起来挑着两捆柴提着两尾鱼,走了二十多里地进汴梁城,把东西脱了手,再走着回来,她全身上下早就被汗水浸透了,发出一股子汗馊味儿,她自己都闻不惯。
她走到堂屋的桌边,拿起装了凉水的大壶接连倒了两碗,咕噜咕噜灌进了肚子,才惬意地长舒出口气。
接着她走进西屋,把外头那件脏兮兮的沾满尘土带着汗馊味的短褐给脱了,搭在床边的木架子上,顺手拿了一把扇子坐在窗下的一张扶手椅子上扇着,往窗外看。
窗外夏阳灼眼,鸣蝉声在浓绿里响成一片。
曾经的理想就是事业有成之后住在在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空气清新的地方,可等到真正实现了理想,住在这样的地方,她却觉得并不轻松了。
主要是此田园在非她所处时代的田园,而是往前推了九百六十年。
她穿来之前是公元二零一六年,穿来之后是大宋嘉佑元年,历史上的公元一零五六年。
喜顺娘的这个名字是穿来之后本身主人的名字,对的,她是魂穿,并非身穿。
她本来叫夏虹,二十三岁,电子科大毕业,专业是通信工程。
刚去单位实习,回单位宿舍之后躺倒睡觉,睁眼之后,她就成了喜顺娘。
成为喜顺娘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庄周梦蝶的故事,不知道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不管是幻还是真,她都要活着,日子也要往下过。
占据的喜顺娘的这副身躯,夏虹是不满意的,然而后来又满意了。
如此矛盾为何?
实在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铜镜里面那个身高体壮的女汉子,她有点儿膈应,跟她原来穿前的那婀娜娇小的形象反差也有点儿太大了,不过原主的五官还是很端正的,偏清秀,只是因为在外干活多,肤色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小麦色来。
然而等她知道原主的顶梁柱大哥三月前已死,家中的老母和嫂子相继病倒,家里还欠了不少钱,卖了房子和两亩薄地投奔汴梁城外的杨柳镇嫂子娘家亲戚,亲戚又已经搬走,她们只能在杨柳镇租个小院子住下,一家老小都靠着她撑门面,讨生活之后,她就改变了想法,她满意了。
从原主的老母刘氏和嫂子齐氏嘴巴里知道了前情,她接受了现实,如果一家子都是女人在杨柳镇是要被闲汉泼皮欺负的,家中余钱不多,只有她这个女汉子女扮男装撑门立户了,而且在原主因为劳累病倒在床之前,原主已经以喜家二郎的身份在杨柳镇后面的大山上砍了两个多月的柴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为了让砍下的柴多卖两个钱,喜二郎,大名叫喜顺的把砍下的柴担着去汴梁城里卖,每日来回要走超过五十里路。
夏虹是个穿越者,对于原主所处的时代只有个大概的了解,大宋嘉佑年间,皇帝是历史上评价很高的宋仁宗,宋仁宗坐在皇位上四十年,政清人和,国家繁荣,老百姓过着太平日子,算得上是太平盛世。
这是一个好时代,对于像喜顺娘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说。
既然已经成为了喜顺娘,那么夏虹就要循着原主的生活轨迹前进。
原主每天都要上山砍柴,如果不下雨,那么就要每天担着柴进汴梁城去卖,往往天蒙蒙亮起来,砍了柴进城卖了回家天已经黑了。来回五十多里地并不轻松,好在原主身高体壮,能应付下来,但时间一长,也让人吃不消,会觉得很累,一个不小心,就要生病。
夏虹成为喜顺娘,去砍了柴担着进城卖了两天后,她就做出了改变,首先她没有再每天进城,而是隔日进城,在休息的那天她会去多砍些柴放进小院里,接着去河湾下窝子钓鱼。她会钓鱼,说起来还要托她原来的老爸的福,夏虹的老爸是个钓鱼爱好者,夏虹从小跟着他一起去钓鱼,对于怎么在河里下窝子,也就是下鱼食,等着那地方成为鱼窝子,再去钓鱼很在行。
一般在江河里面的野生鱼是不好钓的,不过,如果下了窝子,再去钓的话,往往在短时间内就会有大的收获。
这个时代的野生鱼是很贵的,一尾鲤鱼超过了一百文,比起喜顺娘卖的两担柴来说只多不少。
如果说以前的喜顺娘担着柴进城去卖,得几十上百文钱勉强能应付家里的开支的话,现在的喜顺娘卖柴加卖鱼,却是略有盈余了,而且这样一来,人也没那么累。要知道,作为喜家撑门立户的人病了,对喜家来说可是双倍的损失。
齐氏和刘氏后来都夸赞喜顺娘自从病了之后就变聪明了。
她听了只能呵呵笑,心道,芯子都换了,要不聪明点儿真得对不起穿越大神。
夏虹已经成为喜顺娘快两个月,从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应付自如,她已经跟原主的身躯融合了。
“叔叔,水烧好了,你可以去洗了。”齐氏进来打断了她的神思。
顺娘站起来,开了床边的木柜子,拿了换洗的衣裳去院外的柴房。
柴房在厨房旁边,是个单独的小屋子,里面除了堆着柴,还整理出来了一块铺着石板的空地用来沐浴。
顺娘走进去脱了衣裳,抽了木簪子,解散了头发,赤着脚站在石板上,拿个木瓢从大木桶里面舀出温水冲洗。
她认真细致地洗着,水声哗哗,那一股股温水从她比一般女子略显宽阔的肩背流下,顺着细腻的肌肤流过紧实的腰身和翘臀,再到形状美好的腿和脚踝……
忽地,她听到了柴房的门外有响动,不由得猛然回头,喝问:“谁?”
门外传来她嫂子齐氏不太自然的声音:“是奴家,奴家来收……收叔叔换下来的衣裳……”
顺娘知道自己再别开脸不给老娘和嫂子看,她们肯定会更加担心和疑惑,想了想,她索性把被打伤了的脸给两人看,并且一口咬定这是下雨路滑摔伤的。
刘氏和齐氏仔细看着顺娘受伤的脸,说实话她们两个都不相信这是摔倒在地伤的,实在是颧骨下的那一块青紫的伤痕太像是被拳打得,于是两人反复追问顺娘,是不是在外面惹着谁,跟谁打架了。
顺娘因为担心老娘和嫂子晓得了事情的真相,会伤心难过和害怕,她打算将这事情彻底瞒下来,然后自己想办法解决。所以,不管她们两个怎么追问,她都只说这是自己摔伤的。
刘氏和齐氏追问无果,只得作罢,刘氏就叫齐氏去烧水,烧烫些,让顺娘好好洗一洗,去一去寒气,怕今日淋了雨再生病就麻烦了。这时候雨也小些了,齐氏便把慧儿交给婆婆抱着,自己去厨房烧水。
可成听大人说顺娘的脸伤了,就爬上顺娘的膝头,捧着她的脸给她吹,一边吹一边说:“每回我摔着了,娘就给我吹一吹,我就不疼了,我给二叔吹一吹,二叔也不疼了……”
顺娘心中感慨不已,抬手摩挲着可成的头,闭上眼,让他替自己吹,仿佛他一吹,自己真得没那么疼了。
在闭着眼的时候,她想,为了这一家老小,说什么她也要度过眼前这道难关,说什么她也要让喜家在杨柳镇立稳脚跟,说什么她也要让这一家人的日子越过越好。
小半个时辰之后,齐氏进了屋,说已经帮顺娘把水烧好,而且已经兑好凉水,顺娘可以去洗一洗了。
顺娘就把可成放到地下,自己站起来去拿了干净的衣裳去柴房洗浴,等到她洗了头和身体,又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到晌午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吃完晌午饭,刘氏和齐氏带着两个孩子,提着两罐子豆酱依约去谢家拜访,顺娘则是去镇子南边的王大夫坐诊的药铺买药酒,这脸上的青紫伤痕对顺娘来说是一种耻辱,而她想这耻辱在脸上停留的时间越短越好。
花了二十文钱买了一瓶药酒,顺娘捏在手里回家去,走到南街的拐角处,她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往东西大街的陆家院子去。
夏日雨后,不多会儿,艳阳重临,镇子上的土街上蒸腾起热气,顺娘踩着泥泞走到了陆家院门前。
站在陆家院子门外,从里面传出来一阵阵儿童的读书声,她叩了叩黑色木门上的门环,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个十二三岁的梳着双丫髻,婢女模样的小姑娘,她上下扫了顺娘一眼,问顺娘找谁。
顺娘说自己是来找陆家二郎的,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那婢女就问顺娘是谁,找陆家二郎做什么。
顺娘刚想自我介绍,便听得那婢女身后有一个男子说话:“荷叶,跟谁嚼舌根儿呢?”
叫荷叶的婢女闻言吐一吐舌|头,对顺娘轻声道:“你运气好,咱家二郎来了。”
说完,她又赶忙将门拉开些,回头对身后的人说门外来了一个郎君找陆全。
陆全听了在门里往外看,一看就看到了顺娘,以及顺娘脸上的状况。
一开始他见到顺娘是笑着的,直到他看到顺娘脸上的青紫伤痕,三两步就跑过来了,盯着顺娘的脸急声问:“二哥,你这脸是怎么了?谁打得?你跟小弟说,小弟去帮你打得那孙子满地找牙!”
顺娘不想在陆家门口说这些,只说自己闲来无事,所以想请陆全去喝酒。
“喝酒?这个时辰?”陆全看了看天儿,接着一拉顺娘往前走,边走边说,“二哥,既是你今日有空,不如陪我一起去齐大郎的赌坊里玩儿,等晚一些咱们再一起喝酒。”